“我要真是那样的人,你觉得我能放过你?你现在还能好好地站在这儿?再来一次的话,我一秒也不会放过你。”
两个人的对话越来越朝着不可言说的地步发展了。
就好像两人都知道自己说的不会是真的,所以才能够无所顾忌地说下去。
笑容和语调也都轻松下来,带着浓烈的调侃和挑逗的意味,肆意挑衅。
“再来一次的话,遇见你的那天我一定不会忘记戴耳钉。”
“然后见到我靠在车边吸烟,伸出手朝我要一根?”
“嗯,然后朝你吐一口烟雾再问你,美人,要不要跟我回家,一起做有趣的事情?”
舒闲胳膊支在旁边的床头柜上,撑着脸颊,目光慵懒又随性地看着顾亦年,每一个字都是撩拨。
顾亦年被舒闲的眼神恍了一瞬,随即笑了。
冬日的冰棱发出咔嚓的声音,断裂,下坠,在地面上摔得粉碎,就是这般的舒爽清透,就是顾亦年笑的样子。
两人互相为对方恍了恍神,随后带着浅淡的笑容静静对视,没有别的话语了。
“再来一次的话”,意思就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们都知道。
正在这时,病房的门忽然被敲开了,一个护士走了进来,通知他们要进手术室了。
“这就要走了啊?”舒闲直起身子,有些懒惰,明显是不愿意动。
但是看了看手机上,确实也到了手术的预定时间。
“确实也该走了。”舒闲又喃喃补充道。
“那我走?”
舒闲目光迟滞了一秒,偏过目光看向门口的护士,又转过头开:“要我送送你吗?”
虽然是这么说的,但舒闲的表情很怠惰。
“你这表情,跟要去送我上路似的。”
“又不是一去不复返了。”
顾亦年笑容不减,眼眸却垂了垂,随后抬起头看着舒闲,难得朝着舒闲提要求:“送我进去吧。”
见顾亦年执着,舒闲也只好揉了揉脖子应声道:“那好吧,我送你进去。”
通往手术室的长廊好像变得很漫长,遥遥无边,走不到头。
顾亦年有好多话想说。
比如,我以后就再也不能标记你了,四舍五入你就是许知的Omega了。
比如,其实我想从手术室出来时能看到你,但我知道那时你一定在陪许知,所以我只好刻薄地要求你送我进去。
比如,我或许不能带给你幸福了,但许知应该可以,那就交给他吧。
舒闲,其实我真的好希望你能快乐地活下去。
舒闲,其实我真的好爱你。
但是通往手术室的长廊又太短了,走了几步就到头了。
顾亦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进去前,顾亦年最后问道:“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舒闲思忖片刻,安慰他:“放宽心,相对于许知,你的手术风险很低,不会有事。”
“……好。”
没再说什么了,顾亦年进了手术室,小孙和一众医生护士也都做好准备进去了。
舒闲站在手术的门边,不自觉踮起脚,却看不到里面顾亦年的背影。
很快,手术室的门关上了,什么也看不到了。
手术室外没有焦急等待的亲人,也没有为之担心的朋友,很快,他也会离开这里。
如果不是“手术中”的牌子亮着,不会有人知道里面正在进行着腺体摘除的手术。
舒闲站在门口,一时没了动作。
过了约莫有一分钟,舒闲忽然垂下头,发丝遮住眼睛。
他嘴唇开合,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在说:“再来一次的话,你不要爱我。”
并不是充满怨怼的“我不要再爱你了”,而是一句“你不要爱我”。
默默念完后,舒闲再抬起头,眼前是一扇窗,窗外大雪纷扬,万物苍莽,一片灰白。
他忽然觉得有些头晕,晃了晃脑袋,又觉得清醒了一些。
转过身,他想要朝着许知的病房走去,那边应该也昨晚检查,准备进手术室了。
但是当他抬脚的一瞬间,又一阵剧烈的眩晕感传来,他下意识扒住了旁边的窗台才不至于倒下。
来不及疑惑太多,一阵嘈杂混乱就由远至近。
眼前有些模糊,像是对焦失败的相机,只有一些影子在晃动着变大,应该是在朝他跑来。
一边跑着,领头那人还在喊着什么。
但他听不清。
舒闲站定,尽力去看,尽力去听,但不等他看清听见,那人就已经冲到了他面前。
“舒闲!你他妈是狗吧!”
这一声几乎要刺进耳膜,舒闲倒是听得很清晰。
片刻中,舒闲在大脑中将这声音与记忆中的人不断试配,努力回忆着这是谁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