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林一片寂寥,白雪在枝头堆积成冰。
“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突然,一声怒喝打破平静。
“一个人也能赢”的靖王,这会正被疯狂追杀。
箭如倾盆大雨,簌簌直往后背射。
跟随的几名禁军为了替他阻挡,都已经被射成了筛子,倒在身后血泊。
靖王拖着一条瘸腿,拼命奔逃。
他听得到胸腔中喘出的沉重呼吸,也能感受得到死亡的逼近。
前世他一直生活在段钺为他编织的舒适网中,无论多困难的险境都能化险为夷,但凡命令下达必能得到最完美的执行结果。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没了段钺,他连逃命都要如此狼狈。
前头一条长河拦住去路。
靖王顾不上思索,一头扎进去。
刺骨寒冷浸入血rou,原本受伤的右腿开始剧烈抽搐,靖王眼前晕眩,险些就要沉下去。
强力的羽箭刺破重重水波,射入他肩膀。
剧痛让他陡然清醒,咬破舌尖,挣扎游上岸。
河水湍急,追兵无法继续追赶,从小路绕来。
靖王心神紧绷,紧贴着树干,小心隐匿身体,躲避搜寻。
他在水里中了箭,带毒,青黑的血ye正汩汩涌出,一滴滴落进雪中,血腥气引来不少猛兽的窥探。
一条毒蛇被惊扰,从洞中爬出。
靖王闭紧眼,忍受着滑腻而冰凉的触感从手臂游过。
东厂这次为了捧庄稚yin和七皇子上位,花了大代价,连他亲信和最Jing锐的前哨兵都派了出来,誓要置他于死地。
幸亏他提前做了准备,否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大人,四处搜查过了,找不到。”
司凛眯起眸,四下巡视,指着悬崖旁边一颗断树:“去那边看看。”
脚步声越来越近,这样下去迟早被发现。
靖王垂眸,扫了眼百丈高崖下的湍急冰流。
运气好,应当能保住条命。
总比被抓住折辱来得好。
他捏紧指尖,强忍疼痛,正想跳下去。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熟悉清朗的少年嗓音:“东厂的人,怎么会在这里?”
靖王一怔,陡然转过头。
是段钺!
他不是在南林陪段云琛么,怎么会到这里来。
是来救他的吗……
靖王眸光变了几变,说不上什么滋味,只觉心口扑通扑通,跳得极快。
段钺来得好巧不巧,一眼就看到树后露出的一小片布衣角。
除了靖王,没哪个皇子穿得如此寒酸。
痕迹这么明显,靖王这傻蛋,估计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呢。
他装作没看见,淡淡道:“陛下似乎并未准许让东厂的人进猎场,不知司役长这是何意?”
司凛先是皱眉,随即笑了笑:“大人见谅,东厂丢了个逃犯,正在追捕。”
段钺用“你看我像傻子吗”的眼神盯着他。
司凛笑容渐渐敛起,“既然大人不相信,那也没办法了。”
他示意下属将段钺围住。
“大人有两个选择,一是现在离开,当做什么也没看见,二是死在这里,和这个秘密一起深埋地下。”
“我相信大人是聪明人,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段钺长剑出鞘,锋芒毕露:“可惜很早之前就有人说过,我这个人,一直都很蠢。”
蠢到连性命都玩没了,还要去救那个男人。
“敬酒不吃吃罚酒。”司凛沉下脸,一抬手:“给我杀!”
厂役一拥而上。
短兵相接,杀戮一触即发!
段钺眉目冷冽,一人,一剑,宛如地狱罗刹,毫不留情收割下一条条性命。
长剑染血,玄衣如刹,目光所及,无不令人胆寒。
司凛倒退一步,面色发寒:“不对,段十六不久前才同我交过手,根本没有如此恐怖实力,你是谁!?”
“我是段十六,也不是段十六。”
段钺执剑站在断树前,血珠顺着雪白剑刃滴落。
靖王鬼使神差地,倾过身体,伸手接在掌心。
他听见少年冷漠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死过一回的人,哪来那么多讲究。你说是不是,四殿下。”
靖王一怔,掀起眼帘。
他和少年讥诮的目光相触,被那里头满满的杀意摄住心神。
被发现了。
靖王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四周涌出更多番役,刀光剑影,杀机四伏。
东厂厂督司乘雪是个狠到骨子里的人,要么不做,要么赶尽杀绝。
他既然动了杀意,就绝不会放过。
靖王静默片刻,松开手:“你走吧,你一个人,他们拦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