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John从外面进来,对客厅里的陈婷说,“已经联系好了房屋托管公司,如果有合适的买家可以卖出去。”
陈婷点点头,他看向贺笙,说,“房子要卖出去了,家里能带走的东西你都带走吧。”
贺笙摇摇头,“不用了。”
陈婷突然站起,似乎是处于情绪爆发的边缘。
可是裴向阳和John都在这里,陈婷硬生生又忍住了。
她又重新坐了回去,这次口吻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你不带走,这些东西也是要扔的。”
贺笙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陈婷瞪了他一眼。
在贺笙推着行李走出门的时刻,陈婷绷着的脊背似乎都放松下来,就好像身上的一个包袱终于被甩开了。
裴向阳中途回去拿手机,让贺笙在外面等他一下。
他回到贺笙的房间,房间里的大部分东西都在,除了一些必须用品,以及自己送给贺笙的衣服,他几乎什么也没带走。
裴向阳余光瞥见书柜上,原本放在那里的一张贺笙和陈婷的合照,以及陈婷送给他的生日礼物都不见了。
他看着那个空落落的位置,走出门的时候,John和陈婷站在阳台上背对着客厅,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裴向阳回来了。
裴向阳想去和陈婷说些什么的时候,听见John说,“没关系、你不是也对我说,解脱了吗?”
解脱。
陈婷用了解脱这个词。
裴向阳的脚步突然被这个词定住,那一刻裴向阳突然意识到,陈婷平日里表现的再温和、耐心。但她也是一个普通人,她也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也会有自己的真实想法。
而这一点,身为局中人的贺笙比他更清楚明白。对他们而言,贺笙从来都是一个包袱。
这个世界上,其实从没有人真正爱过贺笙。
从前他们对贺笙好,只是因为日子过的平常。一旦面临选择,贺笙仍旧是被抛弃的一个。
那一瞬间,裴向阳的心仿佛针扎一样的疼。
贺笙那么聪明,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或许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这种话贺笙其实已经听了无数遍了。
行李不多,两人打了个车回贺笙家。
老式居民楼显得异常破败,七年过去,楼道里的灯依然没有人修。
比起第一次来时闻到的尿sao味,现在这里充斥着更多的是,一股腐朽的、被遗弃的味道。
裴向阳没有问贺笙为什么不回孤儿院,小的时候他站在孤儿院外面看着那装修不错的建筑,还以为里面其实是个好地方。直到后面对外面社会了解越深才理解了,贺笙现在的选择。
孤儿院不是家,陈婷家的房子也会被卖掉。这地方虽然破烂不堪,但它是贺笙的家,真正属于贺笙的地方。
裴向阳知道贺笙时不时会回来打扫一次,所以这次搬迁,打扫的工作量并不大。
大约晚上十点,贺笙接到了大哥打给他的电话,问他为什么不接裴钰的电话,赶紧回家。
裴向阳心里一直是有些害怕裴诀明的,他既敬重他,又畏惧他。
在他接电话的一刻,贺笙似乎就已经知道了。
裴向阳有些局促不安地站在他跟前,“贺笙、我走了。”
整理东西的贺笙身形似乎顿了一下,但他又好像没听到,继续做着手头的事情。
裴向阳又靠近一点,对他重复了一遍,“家里、叫我、回去了。”
这一次,贺笙才“嗯”了一声。
从漆黑的楼梯间走出来,裴向阳走到路灯下,他没忍住,抬头看了一眼。
正好瞥见,贺笙站在三楼房间的窗口,也正垂眸看着他。
外面的路灯是暖橙色的,贺笙站在窗帘背后,五官被路灯的灯光染上一层暖色调的光晕,挫减了他平日里的凌厉与锐气,为他添上几分孤独与脆弱。
不知道时候开始,天空又飘起了雪花。
贺笙站在三楼垂眸俯瞰着裴向阳,裴向阳仰头看着他。
他们就这样,隔空相望。
裴向阳一直没走,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那一刻,贺笙似乎有什么事情想要告诉他,所以他一直等在原地。
等的他脖子都有些酸,以为贺笙会和从前一样,什么都不会说的时候。
他终于听见了贺笙的声音,贺笙说,“如果我从这里跳下去,你会接住我吗?”
裴向阳不假思索地点头,害怕隔的太远贺笙看不见他点头的动作。
裴向阳又在路灯下张开手,向墙角凑近一些,说,“你跳下来、我一定、接住你。”
他说的认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楼上的贺笙,仿佛下一秒,贺笙真的会从三楼跳下来。
裴向阳又重复了好几遍,“我一定、接住你。”
“真的,我会、接住你的。”
听了裴向阳的回答,贺笙晦暗的双眸,有了一瞬间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