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淮紧盯着陈芸秋的眼睛,皱了皱眉头,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复又吐出来,睁开眼睛。
“我他妈问你是不是有病!!!”叶淮猛地提高了音量,青筋在额角隐隐显露,陈芸秋被他吓得了一跳,往后小退了半步。
“小淮。”叶建湘抓住他一条胳膊。
“别他妈叫我。”叶淮甩开他,“我报警了。”
叶淮转身去掏手机,被叶汐按下,“先叫救护车。”
一开始就该知道的,什么要谁不要谁,都是陈芸秋说出来绊叶建湘的借口,她根本不可能同意离婚。
一个人活了大半辈子,没挣过钱,结婚前花家里的,结婚后花丈夫的,到头来却觉得自己惨,说这世上没人爱她。
多么可笑。
老一辈的农村家庭重男轻女,陈芸秋三个哥哥,她不受人疼爱,永远是被忽视的那个。
穿哥哥们剩下的衣服,玩哥哥们玩过的玩具,甚至吃他们剩下的饭。
还要学着干农活,做家务,不受教育,十六七岁就有媒人上门说亲。
放在一般性格懦弱的小女孩,一辈子也就这么了了,可她是陈芸秋,嫉妒和心高气盛是天生的,又或者,是眼睁睁地看着不公平的对待衍生出的,这种恨意在心底萌芽,越扎越深。
一次机缘巧合,她认识了叶建湘,两个人也曾相爱。
终于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面前,她做出了反抗,和叶建湘私定终身,两个人逃离小城市,白手起家,做起了生意。
一开始不好做,日子过得也艰苦,那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却是如今叶建湘想回也回不去的曾经。
后来生意越做越好,男人小有成就的同时不免会把重心放到事业上,忽略家庭,她开始敏感,开始多疑。
开始病急乱投医。
开始驴头不对马嘴,发火毫无逻辑,找茬无时无刻。
原生家庭的影响根深蒂固,她对生活的失望从不是一蹴而就,当多愁善感成了病态,便再也找不回当初温存的美好。
没有人知道,是何来的压力,将她逼成这样,只有作茧自缚,是最好的解释。
叶建湘曾想带陈芸秋去看心理医生,结果被她发现,一发不可收。
可怕的占有欲终于将叶建湘逼疯,他出去住了,以工作繁忙为由,常年不着家。
但陈芸秋对他的控制欲丝毫没有减弱,每一次提出离婚,必是一场腥风血雨。
病房外面,叶淮和叶汐并排坐着,久久没有说话。
良久,叶淮站起来,推开房门一条缝,陈芸秋在病床上睡得安静,手腕缠着纱布搭在床边,叶建湘坐在一旁,微微弓着背。
岁月将一个人的尖锐棱角磨得光滑圆润,也将曾经的心高气盛裹走,渣都不剩。
因为躲她,叶建湘除了给钱,未尽过多余做父亲的职责,跟两个小孩也是常年形同陌路。
看着他的样子,叶淮陡然发现,他已经这么老了。
记忆还留在刚学会走路时骑在他脖子上的场景,男人高大魁梧,帅气逼人。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皱纹在眼角窝着,背像挺不直一样,眼睛里满酿沧桑,缠着血丝,又蒙着雾气。
良久,他张张嘴,声音沙哑。
“我...依然爱你...”
“但是我老了...”
叶建湘想握握陈芸秋的手,手指伸直,又弯曲,抖了半天,只是抓了抓床单,“你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自己也接不下去,很久以后,叶建湘叹了口气站起来,叶淮慌张地回神,从门缝外隐去身形。
听到叶建湘对陈芸秋说“我依然爱你”,叶淮心中微震,别过脸去眨眨眼,连咳几声才将喉咙里的涩意压下,折磨了大半辈子,到头来换来一句,“我依然爱你。”
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为什么她就不能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这个世界上有人,很在乎她。
叶建湘是。
叶汐是。
叶淮也是。
陈芸秋有病,Jing神上的,一直都有,而且不得根除,只是弱与重之分罢了,奈何又不能不管她。
叶建湘推门出来,父子女三人相对,面面相觑,明明血rou至亲,却没什么话题。
过了老大会,他才缓缓道:“医生说,不要让她受刺激,我夜里的高铁,你们...就当这事过了吧。”
叶建湘说完重重地叹了口气,绕开两个孩子,喃喃道:“遂她吧...”像在自言自语。
医院走廊没什么人,明明灭灭的灯光映在男人疲惫的身躯上,他拖着缓慢的步子,走到尽头,消失。
两个孩子一站一坐,看着老父亲一步一停地走远,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心情。
叶淮和叶汐在医院守到凌晨,失血过多加上镇定剂的药效使她一直昏昏迷迷,偶尔醒来说一些听不懂的话,似在梦呓。
盛夏的暴雨无征无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