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岚在上高中之前都被养在外婆家,每天和杂草野花为伴,在山林和田埂中自由长大。外婆对她的怜惜填补了一部分缺失的父母之爱,所以父母的离婚对她而言,只不过是她狗血人生的一段小插曲。从小到大妈妈和外婆不停向她灌输父亲是个十恶不赦的坏男人,所以她对父亲恨和厌恶居多,很少觉得缺了爸爸是什么遗憾。
但是,她想要妈妈。
很想很想。
小时候的凌岚,总是会在妈妈要来看她的那天,早早地起床让外婆给她穿上漂亮的裙子,再扎上一对小辫子,然后就满怀期待地不停往门口张望。有一次为了等她,一直守在门口忍着不上厕所的凌岚憋不住尿shi了裙子,还被当成大人们的笑谈常常拿来逗她。
她问过外婆很多次为什么妈妈不跟她在一起?
外婆总是回答,因为妈妈有自己的家了。
凌岚听得懵懂,从来也不知道这句话真正的含义,直到后来被邀请去参加哥哥考上大学的庆祝酒宴。当时的小凌岚挨着外婆外公坐在一堆陌生的大人中间,她看着妈妈笑容满面,跟在继父和哥哥旁边对往来祝贺的宾客礼貌致谢。
整场酒宴下来,妈妈几乎没和她说过话,她看着酒桌上平常很少能吃到的漂亮食物,喉咙却疼到根本无法下咽,她远远地看着妈妈,鼻酸得整张脸都在刺痛,却不敢在这种场合掉一滴眼泪。
最后吃完酒,外婆和外公让她跟妈妈道别就要带她回去,她终于有机会跟妈妈说话,她看着妈妈喝得有些发红的脸,妈,你今天,能不能跟我们一起回去?
妈妈却只当她是小孩子闹脾气,拍了拍她的头说,凌岚乖,妈妈很忙,今天是哥哥好日子,我不能缺席,下次我再去外婆家看你,好不好?
凌岚没动也没说话,外婆只得拽着她往出租车走去,她却一直回头看着妈妈,看她继续恭送着离开的客人们。凌岚坐上了出租车,她就趴在后座透过后面的玻璃继续看她,车子发动,她看着妈妈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她这才理解,妈妈已经有自己的家是什么意思。
一个晚上的忍耐终于到极限,凌岚突然开始放声大哭,从喉咙深处不停地发出凄厉的叫喊,哭得声嘶力竭,吓坏了外公外婆和司机。
比起哭泣,那更像一种动物受伤的时候发出的绝望嚎叫。
凌岚窝在宿舍,一口咬下大半个rou包子,吃得嘴巴鼓起来,将包装袋随手丢在桌上,她撑着头拿着笔在算账。
f大的学费一学期需要5000,住宿费1200,生活费一个月1500上下,她还差2年毕业,也就是说这些全部加起来,她还需要6万多块才能完成学业,听起来很多,但是其实这笔钱并不需要一次性拿出来。
凌岚想了想,自己成绩一般,奖学金是别想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申请助学贷款,手续麻不麻烦。
她叹了一口气,靠在了椅背上,想起了沈枝清的提议,忍不住扯了嘴角。
凌岚知道自己的脾气,如果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在听完那番话之后她一定会当场炸毛,然后严词拒绝来保护自己的自尊,但是当时她却犹豫了,沈枝清也看破了她那一瞬间的软弱,只说让她回去好好考虑。
她用脚蹬地转动椅子,看着天花板的景色也跟着转动,忍不住自嘲地想,
我以为我有多清高呢?原来只是没遇到事而已啊。
宿舍太闷,凌岚却也不知道往哪儿去,只能绕着校区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夜色渐深,她的双脚都微微发麻。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人生好像总是那么跌宕起伏,这个世界对她总是强烈又霸道,她的家庭,她的父母,甚至连她遇到的男人都是如此,她几乎很少有过真正安静平稳的时光,难道说其实所有人的人生都是这样,只不过大家都装作无事发生而已?
她抬头想看看月亮,但是那月亮就像她此时的心境一样,混乱模糊,还不时被一大片乌云遮住。
其实选择很简单,也很好做,哪边有利傻子都知道。只要答应沈枝清的条件,她就能顺利地和王侑在一起,甚至还能解决家里的难关,让自己继续上学。哪怕后来和王侑关系破裂,也能得到一笔青春损失费,沈枝清能为她考虑到这种地步,几乎让她没有后顾之忧,至少证明了她的诚意。
那我到底在犹豫什么?
反正我本就没有奢求过能和王侑结婚!
凌岚有些累,直接躺在了学校水塘边的草地上,现在是冬天,草几乎都枯黄了,但是她不在意。她轻轻地呼吸,泥土和杂草的味道她再熟悉不过,莫名让她有种回到了母亲子宫的安全感,也让她焦躁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
不远处的树下传来两人说话的声音,其中一个女孩在轻轻抽泣。
凌岚拧紧眉心,一时间她又要以为是霍文彦在勾三搭四,但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才发现只是一对普通的大学生情侣谈心而已。凌岚有些无奈,要换作平常她早走了,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