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落就像从天堂掉到地狱,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终于回过味儿来,这么长时间自己有多勉强自己维持爱意,现在血凉了心寒了,如何不能冷静下来,可他终究有些沉不住气。
收到盛政研照拂寒暄般却满是试探的信,这位长公主驸马心思深沉得他都无力招架,可他到底看见了那字里行间潜伏着的线索。
本该是例行公事睡在贺鸾儿卧房外间的日子,他缩在书房里一直到深夜。
他把信封悬在了蜡烛的光焰之上的位置,神思恍惚中,烛焰周围空气的高温点燃了信封一角。他方醒悟过来压灭了火,留存住了这封信。
他要赎罪的那个人已经准备好要弃暗投明,她又是什么时候彻底厌弃了他的呢?
也许他们早就渐行渐远了,从夫妻二人各自与别人肆意欢好的时候开始,同床也异梦;在那个晚上,他因她不敬天子招祸于家门而打了她以后,他们俩散了的缘分就细若游丝,再也经不起考验了吧。
他该死,明明贺鸾儿恨着霍嘉树,他顾及她的心情就不该再想要亲近人家。
贺鸾儿只是早一点暴露了自己的想法,他们俩没有什么道德高下的区别。原本就是他对不起她,何来批判和轻蔑。
如果贺鸾儿觉得他赎罪赎得差不多够本分了,那就从此一别两宽,相忘天涯吧。
他出去办差不着家那几天,她或发卖或打杀了后院那么多无辜的女人,他不发作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这种杀孽他不会由得她再犯第二次。
后来的十几天他一直待她淡淡的,不曾亲近更不曾问候。
经历过这一切,两个人能好聚好散最好,他宁愿孤寡至死也不想再陷入感情的纷争里了。
一日宫中下帖,遍邀诸位诰命夫人来赴敏妃的海外朝贡奇珍赏玩宴。因着历锦故意想膈应敏妃争权夺利笼络人心的做派,干脆了下旨。生生把这奇珍赏玩宴的礼制规模扩大,按帖子上的名单,要高官或爵爷们携正室夫人出席。
那些没被邀请到的官员和勋贵自是良多不满,却不敢埋怨皇上,抱团排斥的单单是敏妃一个。
贺鸾儿不知道那么多皇家勾心斗角的内幕,隐隐觉得蒙落态度不详恐有事端。
她只知道皇上下旨的名单上有她夫君的名字,可最开始敏妃派发的请帖压根没送到她手上。
细品之下,她还是按下不表。清晨就从头到脚收拾齐整,头冠与吉服符合品级礼制,压裹得人严严实实。
时辰到了便随蒙落,两个人单独坐小轿一前一后挨着,入了宫赴宴。
多亏历锦安排人清扫掩盖得好,京都的命妇们几乎不清楚她这两年病中的事情。
她病好后,蒙落依旧选择带着她盛装参与各种官员女眷去得的活动,她和诰命夫人们人情往来依旧体面风光。
众人折腾了半天守候在一边儿,才见到千忙万忙之中也要抽身侍母的皇上伴着敏贵太妃,到齐了开宴。
他们这才能坐下来缓歇站僵的脚,有了茶水润嗓和糕点果腹。
历锦当着众人面做足了孝顺的功夫。
敏妃已经铺摆出那么多奇珍异宝给众人看,他言辞恳切地说敏妃身份贵重可她享有之物还是不够奢华,又是一通献宝,让众人自行鉴宝大饱眼福。
不少还在观望历锦品行的勋族人家已经悄悄商量起来,将来要送家族里哪个女孩儿入宫选妃。
命妇们觉得历锦不是个会薄待亲眷的帝王,大抵值得托付女儿终身,还是不要便宜了那些旁支亲戚。
贺鸾儿走动间一时不察扭伤了脚还弄脏了衣裳,惹得本就心情不快的敏妃拿她立威风。
敏妃拉拢命妇为选妃一事的筹谋被历锦顺势摆布利用,奇珍赏玩宴倒成了他的主场了,她如何不气,只是敢怒不敢言。
早就听闻燕地女子规矩学得不稳重,做什么事都风风火火。敏妃在一片肃穆中发了话,蒙少夫人嫁来京都这许多年,真是不知道功夫都花在什么事上头了。
众人大约也知道些贺鸾儿和外男野合的事情,这事在各家各户普遍都有,平常没什么人会拿它做文章。
可敏妃如此公开暗讽,不失为贺鸾儿的笑柄了。
瞧蒙少夫人这件御赐吉服,朱红的衣摆上沁了茶水,倒像泅开了胭脂一样浓郁。一身简单素衣的霍嘉树跪伏在地行大礼,臣妇迟来,请陛下、娘娘赎罪。
历锦不置一词,眼神看向了敏妃,嘴角噙笑。
无妨,你起来吧。敏妃现如今怎么敢当众给霍嘉树难堪,收起了一脸不快,神情慈祥。
角落里有命妇小声纳罕:她怎么只身赴宴,再说了,她不是在守娘家的两重孝么?
别问了快住嘴,怎敢议论她!你是不想那人的同伴女眷急忙压着嗓子呵斥道。
早跪在一旁待罪的蒙落看见她的到来,更想看一出好戏了,不曾为贺鸾儿辩解过只字片语。
郡王妃霍氏今日打扮得好素净,连颈饰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