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太尉受宠若惊地笑着,谦虚道:“陛下过奖,哪里哪里。”
“不过听弹琴没什么意思。”阮棠故作思考了一番,说道,“朕听闻卢太尉的折腰舞跳的不错,蔡学士的歌声响遏行云。那就请你们二位一同献艺吧。”
“陛下,这……”卢时晏的脸色一时煞白,为难地看着阮棠。
他卢时晏是什么身份,当朝太尉,位极人臣。若是当众翩翩起舞,在众臣之中威望何存?!
这少年天子生来高贵无比目中无人,竟能当众说出这等话来,卢时晏心中又急又气,皱起眉头对阮棠提醒道:“陛下,宴会上奏乐表演乃是下等奴仆之职。”
“是啊。”那位被点名长歌的“蔡学士”蔡合景也站了起来,对阮棠说道,“陛下,这是下等之人做的事……”
原主是个暴脾气,一言不合砸东西就对了。阮棠顺手抓起面前桌上的酒杯,重重往地上一砸。
“呯”一声,名贵的玻璃酒杯碎裂。
一阵清脆的玻璃杯碎裂之声,代表着小暴君生气了,在座的大臣们纷纷低下头,大气也不敢出。
阮棠刚才之所以点名蔡合景,不仅是因为他刚才附和卢时晏附和得最声情并茂,而且他是卢时晏的得意门生。卢太尉是朝中重臣,暴戾如原主也是不能随意骂卢太尉的,但只要蔡合景敢出言拒绝,阮棠就有机会借他震慑震慑他背后的那位恩师。
阮棠看着蔡合景,没好气地大声质问道:“蔡合景,你是什么意思?朕只配看下等人表演的歌舞?!”
“臣……臣不是这个意思。”蔡合景吓得面如土色,赶紧撩袍跪地,对阮棠重重磕了个头,“臣立刻为陛下献歌一曲,请陛下息怒。”
蔡合景方才故作清高的姿态,转眼已荡然无存。阮棠心中好笑,对身旁的李忠国使了个眼色。李忠国连忙下阶引温霁云退到一旁,把整个大殿的位置都让给蔡合景发挥。
蔡合景虽没什么骨气,唱歌倒确实不错,果然是响遏行云的好歌声。阮棠听着婉转的歌声,悠然地喝着酒,目光却不自觉转向立于一旁的温霁云。
温霁云虽默默站在大殿的角落,却犹如芝兰玉树品貌绝尘,好看得无法不被人注意。
他垂着眼睛,似乎在思考什么,又或者是单纯不想看见殿上那一群覆灭他国家的仇人们,把酒言欢的得意笑容。
本是守成之君,却担亡国之运。说实话,对于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人,偏偏遭遇这般不公的命运,阮棠作为一个正常人,很难不对他的境遇产生同情。
但想到日后会发生的一切,阮棠心里对他又有那么一点儿畏惧。
感觉到大殿的至高之处,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温霁云竟鬼使神差地抬起头,目光正撞上小暴君的眼神。
龙座上的小暴君似乎惊了一下,一双眼睛都微微瞪圆了,连忙别过眼去,喝了杯酒压压惊。
温霁云默然垂下眼眸。
方才,小暴君看自己的眼神,是同情?是害怕?为什么复杂到令人读不懂?
耳边的歌声渺渺,温霁云心中竟是听出了一番别样的滋味。
当时若非那小暴君出言维护,此刻在大殿上歌舞弹唱,被这群虎狼围观取乐的人,便是自己。
所以,是那个小暴君当众庇护了自己?
多讽刺,明明国家覆灭沦落至此,都是拜这小暴君所赐。如今,却偏偏又受了他的庇护。
第4章 归已无路
阮棠刚为应酬大臣喝了几杯,眼下又因需要压压惊,一时不注意喝了一大口酒,只觉得酒劲直冲脑门,便往后侧一靠,一只胳膊枕在龙椅的扶手上,头枕着手臂闭目小憩一会儿。
胸口的伤阵阵作痛,阮棠的体力也不甚好,此时疲惫至极。一闭上眼睛,不觉神思乱涌。
自己果真成了小暴君,这皇帝当得可是一点也不轻松。身边虎狼环伺,只能靠凶猛的外表镇压唬住臣下,最后却弄得众叛亲离,还惨遭断.根。
想到这等棘手的境况,阮棠的眉头不自觉微微颤抖了一下。
阮棠闭着眼睛,殊不知此时,有多少道别样的目光在他身上悄悄逡巡。
金殿上端坐的群臣之中,有许多人险些捏碎手中的酒杯。
平日里没有机会这般细细观看,时至今日,这些大臣们方才恍然发觉,这小皇帝竟生得这般动人。
那位素日英明神武不可一世的少年君主,此刻正斜倚在龙椅上,一身镶珠嵌玉的织金华服压着身子,衬得他身量单薄。
他刚遇刺不久,显然身体未愈。华丽的黄金龙座映着苍白的脸色,让少年还没长开的五官蒙上一层惹人怜惜的病弱。
少年枕着手,露出一截白花花的手臂,嫩嫩的白rou似乎能掐出水来,令人忍不住想使劲掐一把。可惜这是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世间无人有幸能沾一下这截白皙柔嫩的手臂,都只有看看眼热而已。
这小皇帝素日里小心遮掩,不肯示弱一点半点,表现得那般狂傲暴躁。到底还是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