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王朝的官服是轻薄的红色,穿着好看,但不抗寒。冠与帽都齐整了,莫埙又要往他身上披厚重的狐皮大氅,萧承栩抬手一挡,眉目间流露出抗拒。
他是皇帝的第二子,不是嫡子也不是长子,注定与皇位无缘。好在母亲是妃,从小锦衣玉食供着从未受过苦寒饥饿,心中对名利没什么追求,若非说有什么喜欢的,那便是看些民间奇谈,志怪小说,以及写字弹琴,算是半个文人。文人的身体素质普遍差,他虽长的挺拔俊美,却一到冬天就遍体生寒,平时又不喜和别人触碰,一双手时时像从冰里捞出来的。
莫埙看着他苍白的唇色,心中无奈,却也不敢强迫他,只好把狐皮大氅随身拿着,以便他随时需要。从南方被召回帝京,每日自然是要上朝的。离年关还有些时日,萧承栩便只好每日穿着这薄薄的朝服去面圣。
到了宫门外,轿子与马车便都不让进了。莫埙将轿帘拉起,家奴跪在轿下为王爷垫脚。莫埙扶着他的手,一触到,便不由得惊了一下。这手当真如冻住了一般冒着寒气,莫埙心下一抽,不由得衬这一会儿握紧了些,恨不得将自己全身的热量尽数给他。可惜萧承栩并不领他的情,一下轿便松开他的手,对他道:“宫门口等着本王。”
只这一句,再无其他。莫埙看着他的背影远去了,这才指挥家奴将马车停在萧承栩出殿后最近的一道宫门口,如雕塑一般,站着不动了。除了他这个护卫,王爷身边还跟着两个暗卫,平时见不到人,关键时候才会出现。他从不带莫埙进宫,莫埙对此已经习惯。
官员多是这个时辰进殿,萧承栩独自走着,别的官员同他打招呼,他也不理。官员们似乎已经习惯,也不指望他能回应。正往前行着,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回头,看到笑的灿烂的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三十出头,却长了一张春风与阳光共存的脸,他笑起来,总让人想起学堂读书的门生,还是人缘很好的那种。萧承栩看到他就皱眉,他本就脸色不好,俊美的一张脸被寒风刮的青白,这会儿一严肃,更像个大冰块儿似的,比这冬天的风还要更冷。大理寺卿像是没看到他难看的脸色似的,自顾自笑着跟他打招呼:“王爷,上朝啊?”
从他回帝京开始,每日上朝,这人总要来说那么一句,实在无聊的惹人厌烦。他点了点头,迈开长腿往前走,红色朝服随着他的动作掀起优美的弧度。大理寺卿比他矮一些,努力跟上他的步伐,还在很有活力地跟他搭讪:“王爷,昨日陛下说的问题你可听了?是不是有点无聊?要不下朝我们一起吃个饭吧,我还有一些你绝对想不到的故事跟你讲……”
他第一次说“绝对想不到的故事”时,萧承栩确实有些好奇,于是便应了和他一起吃饭的请求。结果他净说些天马行空稀里糊涂的话,什么网络,什么时空门,还有会飞的代步车,虚拟世界,能毁灭地球的武器……哪怕大理寺卿再怎么详细解释,他还是觉得被耍了,讲跨时代的文明等于白讲,萧承栩对他的故事再没了兴趣。
“王爷,我知道只是说的你不信,我做了一个好玩的给你看,保证厉害!”
萧承栩终于在进殿前停下脚步,他看着大理寺卿冷冰冰问:“夏大人,你为何执着于让本王看?也许国师和太子师更能理解你呢?”
他说完便整了下帽冠进了殿候着,徒留夏英栀猛然怔在那里,像是被震惊了。
皇帝在讲北方赈灾的事,今年收成不太好,很多百姓在冬天甚至吃不饱,饿死的暴乱的扎堆来。太子萧承晏就站在萧承栩前面,皇帝问他解决的办法,他略一沉思,说道:“拨粮是必须的,但只能缓解燃眉之急,要对付暴民,最好的办法就是洗脑。”
“洗脑?”
这又是什么奇怪的话术?萧承栩抬了一下眼角,看着太子的后脑勺。
“是的,暴乱除了饥饿的原因,还有思想,只有在思想上给他们灌输一些我们想要的观念,并不断强化,才能取到良好的效果。这件事国师比较擅长,他在民间威望高,可以出一个什么教派,去百姓中间宣传洗脑,等过了这一阵子形势减缓,这教派也可为我们所用……”太子说着,眼睛看向皇帝身边的玄灵。玄灵仍遮着面,十足神秘的样子。不止在民间,在朝中,也少有人不服他。算命,算运势异常Jing准也就罢了,关键他真的像是会法术,众人甚至都见过,不得不信。
玄灵一双上挑的眼睛微微眯着,却越过太子,看向了萧承栩。萧承栩盯着太子的后脑勺,一丝目光都没分给他。
太子的脑袋还挺圆。他想。
“我想问一下润王爷意见如何呢?”
玄灵的声音响起,殿内的目光齐刷刷全部落在萧承栩身上。萧承栩终于抬起眼看了他一下,与昨夜无二的冷漠。他说:“本王闲散王爷做惯了,这方面多有疏漏,恐提不了好的意见,只听太子和国师的。”
他虽然面冷,但永远都是一副不争不抢让我干嘛我就干嘛的样子,皇帝知道他无心夺权,也没真打算听他的意见,便对玄灵说:“我觉得这个方法可以一试,国师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