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也没想到,临死前的自己,居然是挡在一个废物身前。
也不知道这个废物能不能逃回沧云,传递消息。
清原幽幽地想。
旋即,他又想到了时故往常的性情。
略有些凄凉地扯了扯嘴角,清原觉得,自己大概是要白死了。
这般想着,他缓缓闭上了眼。
预料中的死亡迟迟没有到来。
怎么——
清原不解,紧闭的眼缓缓睁开。
而后,他看见了一只修长瘦弱的手,挡在了自己面前。
那是双很白很细的手,秀气,纤弱,在月光下晶莹润泽。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只手似乎都不应该和杀戮沾边。
然而,此时此刻,就是这样的一只手,轻而易举地夹住了眼前重若千钧的长刀。
而后,这只手轻轻、轻轻地在刀刃上弹了弹。
“锃——!”
一声清亮的脆响。
强劲的灵力自刀尖蔓延,一路向上,在蒙面人与清原惊恐的注视之中,长刀、持刀的手臂、连带着握刀之人,一点一点,节节寸断。
最后,清原的面前只剩下了一团血雾。
清原张了张嘴。
一种冰冷到极致的恐惧笼罩了他,他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唯有大睁的双眼,显示着他此刻的震惊。
脖颈不知何时变得异常僵硬,这使得他用了极大的力气,才艰难地抬起头,顺着那极美的手,看向了手指的主人。
时故神情淡漠,眼中是古井无波的灰。
第二十四章
清原从来没有觉得时间如此难熬过。
“时……长老?”
不知过去了多久, 或许足有半晌,或许只是一瞬,清原才用尽了全身力气, 艰难地发出了一点微弱的声音。
声音一出口, 他就被自己沙哑的语调吓了一下, 不过, 他现在已然没有力气去思考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了。
事实上, 除了震惊之外,清原几乎失去了其他情绪。
不、不对, 或许还有恐惧。
明明时故只是杀了一个该杀之人, 明明时故现下什么也没做, 明明清原本身也算不上胆小……可现下, 他就是无缘无故地感到恐惧。
那是一种自心底升腾而起的恐惧感,一直蔓延到了四肢百骸,让他产生了生理性的战栗。
这个人,真的,是时故吗?
直到现在依旧紧缩的瞳孔显示着他此刻内心的难以置信。
大概是感觉到了清原的目光, 一身白衣的年轻人终于缓缓垂眸, 看向了狼狈地撑坐在地的清原。
点点鲜血不知何时洒落在了他雪白的长衫之上,远远望去, 像是自血海中绽放的红梅。
随后,清原看到时故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
时故的长相一直都是极为出挑的,哪怕是对他万分不顺眼的沧云宗众人, 也无法就时故的外貌挑出什么毛病。
而这出挑的外貌,在这一刻, 达到了巅峰。
可是为何, 这样好看到极点的笑, 却让清原感觉到了刺骨的冰凉。
冷汗伴着鲜血一同自清原的伤口处流下。
然而,极端的情绪之下,清原已然感觉不到痛苦。
这是认识时故以来,清原第一次看到他笑。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了。
蒙面人化成的那团血rou模糊的血rou还保留着一点肌rou记忆,艰难挪动,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然死去的事实,时故余光瞥见了那一幕,忽然,他猛地一个踉跄。
“他……死了?”呢喃着的声音沙哑无比,透着一种清原不懂的情绪。
清原一愣。
血色背景之下,时故忽然捂住了头,他脸色极度苍白,表情痛苦,像是在同什么东西无声地挣扎。
“他……死了?!”
时故再一次重复道,但这一次,他的声音中带上了质问与恐慌,猛地看向清原,一双原来极美极黑的眼此时黑色与灰色交错,而眼白部分却被细密狰狞的红色血丝覆盖淹没,这让他看上去像个自地狱间爬出来的恶魔,诡异而恐怖。
清原被吓到连指尖都在打着哆嗦。
他想,他这辈子恐怕都不会有哪一天,比起今天还要跌宕起伏。
……
时间倒退到两个时辰前。
彼时沧云宗众弟子得知了袁恒会暂时留下来的消息,又是激动又是兴奋,头脑发热之下,便有人提议喝两杯庆祝庆祝。
此项提议一出,立即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同。
说到底,他们也不过是一帮没怎么下过山的年轻弟子,沧云宗规矩严,也没什么娱乐项目,众人本就憋得不行,而后好不容易出一次山门,偏偏这一路还舟车劳顿提心吊胆,根本没怎么放松,心思早就已经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