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歌眼神依旧盯着帐内一动不动,一字一句道:“师!翩!”
帐内安静下来。
沉默了片刻。
“你看你,还是想要师翩。”师炎摇了摇头,缓缓掀开春宵帐,一双如寒潭的黑色眼睛黑白分明,不见异样。
菱歌瞳孔瞬间放大了,倒射余丈,直退到放着合卺酒的木桌旁。
尽管他控制的很好,但一道道浅绿色的妖纹显现在额头,若隐若现;除此之外,似乎并无特别。
“还是不行啊……欲借其力,必现其身……”师炎自言自语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摸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但从菱歌警惕的眼光中,师炎便知现在的他是何种模样。
师炎从前感受不到自己的变化。但封情咒发作那么多次,必然会现出妖身来,伴随着莫名其妙的灵力暴涨,师炎再迟钝也发现了这种不可说的变化。他认为这是因为师翩那一缕魂魄——红衣鬼。虽然他渐渐地压制了师翩,已经可以自如的控制师翩的妖力,而不是被师翩所蛊惑,但每次借用师翩的妖力,必然会现出妖身。这是他无论如何也很难控制的。
“师……”
菱歌出口一个字,突然顿住了,他不知道此刻到底应该喊他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刚刚想喊什么。他那只完好的手移到身边的佩剑上,并未□□,却蓄势待发。他有些难以理解师炎的变化,既像师翩又像师炎,明明说话的是师炎,他却生出一种错觉:师炎有一颗师翩的心。
“菱歌,你看为师,这些年修为虽然没什么长进,但也不能一忍再忍。”师炎从春宵帐内走出来,红色的喜服再次上身,放缓语气道,“你和这人今日成亲,也算圆满了。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菱歌盯着他看了半晌:“不!能!”
☆、第 84 章
“为什么?”师炎歪了一下脑袋,笑容依旧是和煦的,但在此刻看起来真令人心寒,“陪你玩师慈徒孝吗?世上相似的人那么多,何必非要我?”
菱歌摇摇头:“相似?不,我不要相似,就要你!”
师炎低着头笑了一下,在提到“师翩”两个字时咬了一下:“我不是师翩,我不想借他的妖力来对付你。你我师徒一场,好聚好散,不好吗?”
菱歌神色渐渐冷下去,一言不发,只站在那儿静静盯着师炎,好像只要一直盯到他,他便会收回这话一样。
师炎闭了闭双眼,声音一如既往,温和,语气舒缓:“你我本非同类,勉强不得。如果能就此分手,未尝不是好事,是不是?”
几乎在同时,师炎猝然睁开双眼,瞳孔深处是晶莹剔透的浅绿色,额头的妖纹也随之显现在额头,妖异地闪着微光。
归来出鞘,裹挟着巨大的妖力朝着菱歌飞去。
菱歌瞳孔紧缩,瞬间倒射余丈,直退到门口。
归来“嗖”地飞回师炎身边,师炎只这一击,便不再动手,他本意并非要击中,似乎只是展示自己的妖力而已。
木桌上的那壶酒因这充沛的妖力而晃动、歪倒在一侧,壶中酒酿飞斜而出,被剑气化为星光点点,顷刻间化为虚无。再也不用担心那一壶酒是喝了还是留着更吉利了。
“我就知道,没那么好的事!你又骗我!”菱歌身上突然爆发出一股巨大的魔气,黑色瞬间笼罩新房内的一切红色,显示出一种诡异的违和,红色不再意味着喜庆,更像鲜血。
“菱歌,我们多年未见,你我早就不是从前的师徒。你总说我骗你,骗你的或许根本不是我。你说是不是?”
师炎自认自己是非常冷静的人。如果因为一时欢愉入了魔界,那真是□□昏心。和菱歌成亲之礼,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也是他对徒弟最后的温和;再深陷一步,恐怕会万劫不复。
菱歌双眼已经赤红,死死盯着师炎,道:“一定要这样对我吗?”
师炎仿佛感受不到他的怒火,依旧和风细雨的讲道理:“如果……你一直未曾离开兜灵岛就好了,可以一直陪着我,我曾告诫你很多次:不可修魔。我也不想这样对你,对付常人用常道,而你——是非常人。”
菱歌脸色瞬间苍白,“魔族”两个字仿佛两道见不得人的暗刺,时时要来刺他,尤其从师炎口中说出,最令人心痛:“我本就是魔族,不修魔修什么?不修魔我怎么解开封印?不解开封印怎么调动灵力?我要是使不出来灵力,就会成为兜灵岛的笑话,那些流言蜚语你可以不在意我不能!难道你要我永远当一个混吃等死的徒弟,一无是处吗?你迟早会嫌弃我!你总是这样容易放手!”
师炎脸上挂着凝结的笑容,仿佛在耐心听他讲。
猛然间,菱歌听到身侧一声轻微的风声从耳边掠过。
下一刻,一片红色倏忽飞过眼前,师炎无声无息地靠近了一刹那,周围空气的流动刹那间几乎停止。
菱歌反手一挥剑,破开风声,金红色袖袍上的金色如意图案“哗”地一声被撕裂,那一截衣袖随之在空中飞成灰烟。成灰的衣袖定在半空中,竟然不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