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毓则抬起头来,定定地注视着他的眉眼,小心翼翼试探道:“多谢师尊,那……弟子可是要信了?”
楚浔揉了揉他的发顶,语气温和:“为师既然腆颜听你叫了那么久的师尊,自然便该如此,否则我这师尊,岂非当得名不副实?为师这话又有什么不能信的?”
“嗯,师尊最好了,”萧清毓微微一笑,眼角眉梢都轻快许多,“弟子自然是信师尊的。”
然则他眼底深处,在那树艳丽桃花之下的角落里,骤然闪过了一丝墨色。
漫漫仙途,不知年月几何,而他所言之事,又岂是那么简单。
他虽性子和软,但于某些事上,却是少有的偏执。
师尊虽以师尊之责答复于他,他却并非只把师尊当作师尊。
萧清毓如今虽然尚且懵懂,不知师尊在他心里究竟是何种身份,但他已隐隐知道,师尊是与众不同的那一个。
这话听起来颇有几分以下犯上的意味,纵然他并未弄懂自己的心思,他并非不想向师尊袒露心声,但也只能将其默默烂在心里。
……也只敢烂在心里。
若是让师尊知晓,反对他心生厌恶,可就大大不妙了。
他心中亦有世间万千草木生灵,但唯独用来“安置”师尊的那一隅之地,他不会叫任何旁的事物染指。
他心里那块地方,只能、亦只会是师尊的。
萧清毓言下之意,非是要师尊提点于他,而是希望这千载仙途,甚至亘古光Yin,都有师尊永生长伴。
他原本也只是心绪激荡之下的一时口快,并未指望师尊有何回应。
不过师尊既然应下……那也就不能怪他太过贪心了。
“时候不早,那女鬼随时都要作乱,弟子便先送师尊进去玉佩里面,以防突发危险。”在楚浔还未来得及注意他神色有异之时,萧清毓已然收拾好了心情,能够自如地与师尊交谈,楚浔也就当他暂时想通。
话题终于回到正事上来,萧清毓更是一副释然之姿,楚浔心下一松,仿佛一块盘旋于他心间许久的巨石骤然落地。
楚浔微微颔首,从容道:“也好,为师并无自保之力,早些进去,也好不叫你分心照顾。”
萧清毓唇边笑意愈深,师尊事事为他考虑,样样以他为先,师尊在他心里又怎会不是那特别之人?
倘若师尊当真寿元有损,他便是拼了身家性命、堵上一身气运甚至是立下生死誓言,亦要将师尊自鬼门关前拉回!
只因萧清毓隐有所觉,若是没了师尊,他可能便是另一个“萧清毓”了,而且……
他会是那幻境中的萧清毓。
虽心怀万物但七情冻结、冷情冷性,一生都未能寻到一知心之人;分明曾拯救无数人于水火之中,然而腹背受敌,最终被极其信重之人一剑穿心。
如今,萧清毓愈发确定,那日于“迷雾”拉了自己一把的手,正是师尊的手。
他本以为自己身负磅礴气运,便该救苦救难,于大劫当前时挺身而出,让天下之人共享他之所得,而在师尊与魔修拼斗乃至受伤之前,他都是这么想的。
结果终是错付。
幸而师尊助他及时醒悟,脱离苦海,甚至连幻境里为他之业障的轮回之事,都已有了眉目。
倒也为时未晚。
萧清毓眼中星光闪烁,落在师尊身上的目光随即坚定许多。
他无需护一界之安危,仅仅护住师尊一人,业已足够。
楚浔自然察觉了他的气息改变,只当是萧清毓总算信心恢复,压根不曾想到萧清毓的一切变化,都是因他而起。
“分明是弟子要麻烦师尊照顾了。”萧清毓缓缓低下头去,目光在楚浔与自己rou身之间来回打转,迟迟不敢将他的要求说之于口。
好在楚浔一贯知道他这徒弟面皮极薄,立时知晓了他的意思,打趣道:“好好好,为师一定把你给照顾好了。毓儿且去做正事便好,为师虽然修为尽丧,这点小事,倒也不难。”
“是,”萧清毓面色微红,轻咳一声,道,“那便请师尊,咳咳,带上弟子rou身……”
他话音未落,楚浔便上前半步,人已到了床沿,略一弯腰,打横将萧清毓的躯体自榻上抱起,神色从容地走回他家弟子灵体身旁。
楚浔面上虽平静无波,但心底亦有几分隐秘的忐忑之意,不过他掩饰得很好,并未表露分毫,反倒是萧清毓有些挂不住,亲眼看见师尊将自己如此抱起,一时间不由想起方才自己撞入师尊怀中之事,心中十分尴尬,恨不得赶紧找条地缝钻进去。
不过眼下事情紧急,他也不能太扭扭捏捏。
萧清毓鼓起勇气,左手环上师尊腰间,主动将师尊揽住。
察觉到突然贴上来的熟悉体温,楚浔脊背微微一僵,但随即恢复如常。
一时之间,楚浔只觉自己怀里与腰间,俱是萧清毓身上的隐秘香气。
怀里抱着一个,偏生又被另一个一把揽住,这等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