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期这才慌乱睁开眼,不敢质问他的恶劣行为,就只能保持还算礼貌的姿势,支着胳膊乖乖坐在床边。
寒亭松挪动身子,坐在他身后的位置,抽出他手心的毛巾,盖在头上,“头发不擦干就睡觉,很容易生病。”
明明以前跟他打架的时候手上力度那么大,明明每一次打架,都害他没有反抗的机会。但此时按在他头上的手掌却分外轻柔,随着头发丝都能感受到男人手掌传来的温度。
嘴上说着头发不擦干会生病的人,可他自己的头发也没有擦干。
擦得差不多,寒亭松停下来,左手压着床单,身子往前倾,伸着右胳膊,把毛巾随手丢在床头柜上。
寒亭松前倾身体时,却没有回避正前方的障碍,胸膛刚好贴上韩子期的后背。
对方胸膛发烫,连着强有力的心跳,从单薄的后背刺入心脏,惹得极度敏感的韩子期临近疯狂。
他卡在原地,一秒不敢动,像是被破启动了应急开关,危险随时会爆发。
“睡觉吧。”寒亭松揉了揉他头发。
韩子期还没反应过来时,另一位当事人已经盖上被子躺回床上。
他机械性回过身,才意识到接下来还有更大的难题。
酒店只有一床被子,寒亭松盖着里侧的那一半,那就意味着,他必须盖另外那一半。
“快进来,愣着什么呢。”寒亭松催促。
韩子期依言盖上被子躺进去,因床体面积不大,两个人挨得近,只要稍微靠里一点,就能贴上对方的身体。
房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那盏暗黄色的夜灯仍在执着坚持。
韩子期从小就被父母培养独自睡觉的习惯,这是他这么多年,头一次和人躺在一张床上。
因为过于紧张,把他自己卡在限定好的狭小空间内,肢体发麻,局促不安,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宁静的夜色中,他听到了耳边传来的声音,“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剩你和你哥了。”
夜深人静时私密的话题,问得极为隐晦,声音却温柔轻缓。似乎提问者在想,如果他睡了,或者不想回答,那就当从来没问过一样。
但韩子期没睡,也能明白其中的含义。
“九年前。”韩子期口气一如既往的平静,他已经习惯了。
对方没回,房间再次回归安静。
困意驱使,韩子期缓缓闭上眼。
“你才八岁。”寒亭松的声音在昏暗的空间内分外清晰。
“嗯。”韩子期睁开眼。
房间再次恢复到平静。
“出事那天,是我爸妈的结婚年纪念日,他们半年前就做好了旅行规划。”韩子期难得主动开口,这件事他没和任何人说过。
“我妈本打算去夏威夷看海,但他们准备出发前夕,京都刚好售卖一款限量版的高达模型,我就怂恿爸妈改去日本玩,顺便买高达给我。”
“为了说服他们,我们还约定,等暑假一家人一起去海边。”
“后来,我爸妈接受了我的建议。”韩子期深吸一口气,顿了一会儿才继续,“但日本还没到,高达还没来得及买,飞机就遇难了。”
“所以,你过年时说想看海,是帮你妈妈完成愿望?”寒亭松口气中带着疼惜。
韩子期苦笑,“算是吧,反正我也没什么梦想,活着对我来说已经是奢侈。”
“你还有你哥。”
“是啊。”韩子期说:“我还有我哥。”
“爸妈离开的前三年,我靠着我哥才能活下来。那年他刚上大学,我哥成绩很好,被湘大录取。父母出事后,他为了补贴家用,一个人打好几份工,要一边学习一边兼职。”
“没有父母的那几年,我常被人嘲笑是没爸妈的野孩子。但我一点都不寂寞,因没有爸妈而缺失的那份爱,我哥加倍的给我,甚至比爸妈那份还要多。”
“每当被人嘲笑时,我总会安慰自己,没关系的,我还有哥哥,只要有哥哥就够了。”韩子期努力克制心情。
“直到三年前,唯一的哥哥也因为我……”
“别说了!”寒亭松突然制止他,口气算不上凶,但听出一丝烦乱的恐惧感,“不开心的事,就不要说了。”
对方的话惊醒了韩子期,那些封存在心底的伤疤和秘密,他从未与任何人提及。
却在今晚,不受自控地说给了身边的男人。
他不需要怜悯,也不祈求安慰,这些东西,本就不需要他人知道。
周围又变得安静起来,韩子期平躺在床上,闭上眼。
像是戛然而止的话题,没人再继续追问下去,没人想知道不愉快的结果和答案。
长时间固定的动作让韩子期身体僵硬,他向里侧翻了个身,顺势睁开眼。
却对上了另一人的目光。
那个他以为睡熟的人,却睁着眼睛看他,深邃的瞳孔中,藏着他猜不出的世界。
这个人是从什么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