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个时辰后,清音悠悠醒转,一眼又看到了坐在床侧的太后,惊讶道:“太后娘娘莫非一直没走?您怎么还没回宁寿宫歇着?”
太后笑道:“哀家不累。”等荷香服侍清音用了一盏茶,喝了半碗燕窝粥后,太后让寝间的宫人都退了出去,拉着清音的手道:“皇贵妃,今个咱娘儿俩好好说说心里话。”
清音眼里的光芒顿时黯淡了下去,强笑道:“太后娘娘说笑了,臣妾只是皇上的皇贵妃,哪有资格跟您是‘娘儿俩’。”
太后说道:“哀家说是,那就是。你的好,哀家这些年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哀家呀,早就把你当成是自己的亲女儿一般。”
“皇帝是个冷心无情的,非拗着不让你做哀家的正经儿媳妇。那哀家让你做哀家的女儿还不成吗?哀家决定了,从今日起,没有外人的时候,你就以女儿的身份唤哀家一声‘皇额娘’。”
清音泪流满面,哽咽道:“臣妾何德何能……得太后娘娘如此看重……”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笑道:“还不改口?难道皇贵妃觉得哀家不配你一句‘皇额娘’?”
清音笑中带泪:“是,皇额娘,皇额娘,皇额娘……儿臣好高兴!”
太后笑道:“这就对了。皇贵妃,哀家劝你多看开点。男人嘛,多是狠心无情的,咱不要把心思放在他们上面。想想哀家,想想宜妃,想想小四小五小九小十,日子多好啊,你难道舍得下我们?”
“再说了,在哀家看来,名份什么的都是虚的,皇上的恩宠和信重才是实实在在的。不怕你笑话,哀家当年倒是有个皇后的名份,但那又算得了啥?那就是个现成的靶子!先帝爷成天琢磨着怎么废掉哀家,董鄂妃连哀家的中宫笺表都夺了去,多少位份不及哀家的妃嫔都敢在哀家跟前呛声。要不是有姑祖母庇护,哀家早就跟姑母落得一个下场,去冷宫苦苦挨日子了!”
太后所说的姑祖母就是太皇太后,姑母就是顺治帝的废后,后来的静妃。
清音眼眶瞬间通红:“皇额娘,您受苦了,幸好您已经苦尽甘来,可见苍天不亏待心善之人。”
太后把帕子递给清音,说道:“都过去了,别难过,哀家现在好着呢,也就偶尔想起以前的事,仿若一场梦一般。”
“不瞒你说,哀家当年还曾经想过,做这个皇后有什么意思?要能换换,哀家宁愿做董鄂妃这个皇贵妃,得先帝爷独宠,膝下还有个小阿哥,多好啊。当然后来的事你也都知道了,不该享的福,都是要还回去的。小阿哥早殇,董鄂妃不久后也跟着没了,远不如哀家后福无穷,安享晚年。”
“皇贵妃,你已经很不错了。你比哀家有福,你也比董鄂妃有福。你有位份,有圣宠,有聪明懂事的小四,还有好几个真心相交的好姐妹。世上之事多是不能十全十美的,你占了九美,已经是极为难得的大福气了。”
清音拭泪道:“皇额娘的话,儿臣深为感动,铭记在心。只是儿臣还是好难过好难过。”
“儿臣有的时候还想过,若是能得苍天垂怜,儿臣能有那个福份成为皇上的皇后,哪怕只有一天……儿臣也是愿意的。”
太后楞在了那里,良久,才伤痛地喟叹道:“痴儿,痴儿啊……”
房门外的康熙袖下的拳手捏得紧紧的,手背上青筋毕露,满脸震惊和动容。他悄悄地离了开去,吩咐荷香:“朕来过这里的事情,不必让皇贵妃知道。”
一刻钟后,太后告辞。荷香赶紧凑在清音耳边说了康熙来过的事,清音频频点头“做得好”。
荷香满脸佩服:“娘娘神机妙算。”
清音笑道:“后头的事儿还多着呢,别露了形色。”
谁能想到,江太医,宜妃,都是清音安排的呢?就连康熙的“适时”到来、“恰好”听到她和太后的那番话,也是清音早就谋划好的呢?
次日,康熙前来探望清音。
清音虚弱地道:“皇上,臣妾的身子怕是不中用了。不能长久地伴在您身边,是臣妾的错,请您原谅。”
康熙紧紧握住了她的手:“音儿别说傻话,你定会好起来的。朕和你不是说好了吗?要一起看着我们的小四长大成人,娶福晋生孩子,儿孙满堂的。你要说话算话,否则就是欺君,朕要治你的罪!”
清音摇了摇头,无奈道:“那皇上就治臣妾的罪吧,生死有命,皆由天定,臣妾能有什么法子呢。”
康熙低吼道:“朕是天子,朕说你能好,就一定能好!音儿,你必须要好起来!”
“朕答应你,只要能你好,你想要什么,朕就给你什么,好吗?”
清音还是摇头:“臣妾没什么想要的呢。”
康熙顿了顿,声线里带上了几分嘶哑:“音儿,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有什么想让朕为你达成的事吗?”
清音眸光黯了黯,眉宇瞬间笼上了浓郁的愁苦之色,却又很快散去。她朝着康熙温婉一笑:“皇上,臣妾没有呢。”
康熙终于落下了一滴泪。如坚冰的心,消融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