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在夜色下有些锐利。
凌迁似乎是预感到了什么：“关于陈辛的死？”
“我始终不能接受唐大校的说法，当然我并没有怀疑你们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不该那么快。”陆择紧紧盯着凌迁：“陈辛的身体——真的是抗生素测试的时候就崩溃了？”
“你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答案呢，陆队？”凌迁歪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些悲悯：“你希望我告诉你一切只是误会，陈辛没有死？”
陆择语塞。
沉默。
半晌，凌迁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是交托生死的战友，而且短短这么几天，先是吴卓，接着是陈辛和郑观星，你需要时间接受。但是陆队，你也知道，在这种事情上抱有无谓的幻想没有任何用处。”
陆择眼神闪了闪，半天没有动静，良久之后才吁出一口气：“对不起，是我钻牛角尖了。”
过了好一会儿，凌迁转头看向陆择：“给我讲讲这里吧。”
陆择愣了愣：“这里？”
凌迁重新看向面前铺展开的夜色：“基地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这里的人是怎么生活的，还有你们。我想了解你……们更多一点。”
陆择脸上的神情变得柔和了一些，他掐灭了手里的烟头：“这里其实跟旧城挺像。也是分成了东南西北四个区域。北边主要是普通的居住区，大部分幸存者都住在那里，包括学校和其他一些基础设施；东边是交易区，包括所有日常用品和一些黑市买卖，当然，”他顿了顿：“大家都知道黑市的存在，只要不是太过火，基本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南边，也就是我们现在在的位置，算是军区，都是特战队的地盘，我们平时所有的训练、住、行都在这里，除了执行任务，一般也很少出去。西边是生物研究所。”
凌迁眼里的神色有些复杂：“听起来像是一个囚笼。不过这已经是普通人在这个世道上能追求的最好待遇了吧。”
“之前听沈将军提起，说是西北那边还有另一座幸存者基地，警卫团那边收到过一个模糊的信号。估计不久之后就会去实地侦察了。”
凌迁脸上浮出一丝担忧：“你去？”
陆择笑了笑：“还不知道具体安排，只是我的猜测。真要我带队的话也不赖，西北大漠的风光啊，我还挺想去领略一下。”
凌迁没说话。
陆择瞥了他一眼，唇角的弧度扩大：“怎么，凌教授，担心我啊？”
要是放在以往，按照陆择的设想，凌迁会对他翻个白眼，再毫不客气地怼回来一句，然后这个话题就嘻嘻哈哈地揭过去了。
没想到凌迁皱了皱眉，什么都没说，转身就回了卧室。
陆择在原地有些莫名地站了两秒，摸了摸鼻子转身追进去：“凌教授，我说错话了？”
凌迁站在床边，脸上的表情罕见地有些苦恼，他简单道：“不是。今晚要辛苦你在沙发上委屈一晚了。”
陆择有些没跟上他这话题的转移速度，刚“啊？”了一声，凌迁已经走过去关上了阳台门，从柜子里抽了一床毯子递过去：“喏。不早了，休息吧。”
陆择就这么被无情地赶出了卧室。
他还没把毯子放到沙发上，另一头传来一声轻微的“啪”，紧接着卧室的灯就灭了。
陆择：“……”
“这么早睡啊……”他有些遗憾地嘀咕了一声，走到门口把客厅的灯也关了，轻手轻脚的把毯子在沙发上铺开，躺了上去。
这沙发相对他的身高来说略微窄了一些，他的腿有些委委屈屈地缩在一侧。因为卧室是半封闭的，凌迁的窗帘没有完全拉严，从陆择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半扇清亮的夜色透过窗户洒在地上，形成了一片柔和的光斑。
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陆择脸上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他闭上了眼睛。
说不清是因为很久没这样好好躺下来休息过，还是因为凌迁就睡在隔壁，陆择原本以为这一晚上会很漫长，结果居然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只觉得身体异常的沉重，神志好像挣脱了rou体飘飘荡荡地浮起来，从上往下俯视着他的躯体。
陆择之前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一时只觉得异常新奇有趣，也不那么急着醒过来。
周围一片静默，只听得见他自己均匀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儿，从凌迁卧室那边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窣声，紧接着，凌迁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陆择瞥了一眼旁边墙上的挂钟，凌晨3点。
他一开始以为凌迁是起夜，结果这人站在门口半晌没动静，好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黑暗中，陆择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见他站了一会儿，慢慢地走到了陆择睡着的沙发旁边。
陆择觉得事情越发有趣起来，直觉地想要凑到凌迁面前问你要做什么。
然而他飘飘忽忽只能停留在半空，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凌迁半蹲在他跟前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