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芨一直低着头,对周围的一切恍若未闻。
她专心致志地抚摸着金蚕,仿佛要阔别自己孩子的母亲,满是温柔的眷恋与不舍。那金蚕也很是依赖于她,在她的掌心慢慢地磨蹭。
“好孩子……”白芨抚摸着它,低声道,“真是个好孩子。”
她看着金蚕。
“可惜……只可惜……”
她轻声道。
“你本不该出生。”
说着,她单手解下了自己的发簪。
瀑布一般柔顺的黑发顷刻散落了下来。长发散落,盖住了她半边脸庞,让她的脸庞半明半暗,晦暗不明。
金属制的发簪尖端尖锐,映着点点月光。
凌鸿云看着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慢慢睁大了眼睛。
“你要做什么!”他顿时失控,不管不顾地向着金蚕扑去,“住手!给我住手!”
他当然无法接近白芨半步。刺心钩仿佛铜墙铁壁一般,单手拦住他。控制他,仿佛比控制一只野兔还要轻松。
“别这样……别这样,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想做什么,我都听你的!我许你黄金万两!我许你万顷家宅!”
白芨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她捏着发簪,将尖锐的尖端对准了金蚕。
“还愣着做什么!快上!此人要毁我门派至宝!”凌鸿云大吼。
刺心钩冷冷地环视四周,哪有人还敢上前。
“月婵!月婵!快拦住她!”凌鸿云猛地抬头,看着凌月婵,眼中是彻骨的痛色,“我天蚕派二十年基业,万万贯家财,都在那金蚕上!爹能给你留的东西,全在那金蚕上!若没有那金蚕,爹还能给你留什么!”
他说得没错。金蚕蛊促成的繁荣,必须要靠金蚕蛊来维持。一旦蛊死,不出一年,天蚕派如今的繁荣必然全部不复存在。
半点不留。
可凌月婵并不明白凌鸿云的意思,看着凌鸿云,又看着白芨,迟疑无比。
这时,白芨才停顿了下来。她抬起头,看着凌月婵。
“月婵……对不起。”她说道。
“……什么?”凌月婵不明就里。
“你可以恨我。”白芨轻声道,“……你应该恨我。”
说着,簪子忽然刺入了金蚕的头部。
二指粗的金蚕骤然僵直,连痛苦都没有感觉到,便不动了。
通体金黄的颜色瞬间暗淡了下来,慢慢消失,竟就如普通的蚕一样了。
自今日始,天蚕派的繁荣,不足一年。
凌鸿云大睁着眼睛,盯着那金蚕,全身不住地颤动。
“不……啊……啊!!!!!!”刹那间,他忽然厉声嘶吼。凄厉的吼声响彻天空,震得人耳膜发痛。
长长的嘶吼之后,他像是失去了全部的力气,颤抖着,颓然跪倒在地,双目呆滞,再不发出半点声音了。
第40章 憎恨 [VIP]
同样是蛊, 也是有程度之分的。
程度最轻的,当属镇心蛊。无非就是令人在一段时间内失去行动之力。毕竟是蛊,调整得重了, 多日无法行动, 确实可以置人于死地, 甚至可以说是很痛苦的死法。可调整得轻一些,也能够当做镇神的药物使用, 几乎没有什么害处。
而程度最重的几种,金蚕蛊必然是榜上有名的。
金蚕蛊, 出生就要食人,每年至少一人, 绝无例外。其生存本身就需要作恶。
除此之外,此蛊还可使数百步范围内的人麻痹,又百毒不侵。可以说是只能供奉,极难铲除。这也是之前凌鸿云一直成竹在胸的原因。他是不想铲除金蚕蛊,但其实,即便是想, 也是绝无可能的。
除非……要铲除它的, 是它绝不会攻击的人。
比如被它视为母亲的白芨。
白芨摸了一下掌心中已经了无生气的金蚕。
一旁,天蚕派弟子嘈杂。凌月婵跑到凌鸿云身边, 一面看他的情况,一面试图从身边的弟子口中了解事情的始末。
在天蚕派弟子看来,此事能有什么始末呢?无非就是歹人闯入了门主宅院,还弄死了此前并不为人所知的门派至宝。
实际上, 在一年以内的时间里, 凌月婵就会感到更加不对了。偌大的天蚕派会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衰落, 到那时, 结合她父亲的说辞,她会知道始作俑者。
白芨看着掌心中僵直的金蚕,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意识到,现在的感觉她曾有过。
她很快就想起来了,她确实曾经有过。那时候,她被苗谷的人围着,每个人都带着刀,一脸戒备地看着她。
他们叫她妖女。
他们想她死去。
那时候,好像也是这样的感觉。孤身一人,天地茫茫,除了自己,谁都没有。
甚至比那时,比那时都还要糟糕。那时,她至少没有愧疚。
白芨站在原地,感觉自己的手冰凉冰凉,好像比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