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云不说话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只有一点亮光映在他的眼睛里,青山黛雨似的,降下一场尘埃。
今天是元旦,街上行人寥寥无几,能透过玻璃看见路边的饭店大厅里坐满了宾客。
“你今天不用和家里人一起吃饭吗?”
苏知云显然没有想到顾泽欢会主动提问,他一愣,旋即抿紧了唇,摇了摇头。
“我在不在家里都一样。”
若无其事的,说得轻描淡写。
少年很白,在昏幽夜色里无声无息的,只望着远处,右脸颊上贴了一个创口贴,几乎显出一点漫不经心。
顾泽欢伸出手,忽然摸上了他的脸。
冰凉的,柔软的,而底下脉脉流动的血ye,是滚烫的,且蠢蠢欲动的。
苏知云的衣领之下,袖口之中,那些叫人看不见的地方都藏满了伤痕。
这全部与顾泽欢有关系,他是所有痛楚的源头,一切疯狂的祸端。
而苏知云知晓这一切,却依旧无可抑制地被吸引、被蛊惑,甚至一步一步地掉下去,陷进去,无法抽身。
凛冽的寒风刮得脸颊生疼,苏知云能感受到那近在咫尺的吐息,他几乎要被这铺天盖地的灼热淹没,不知所措。
他看见顾泽欢的眼睛是幽深的,朦胧的,半掩在眼睫后头。
对方的嘴唇格外地漂亮,几近要让苏知云移不开眼——那是被一种揉碎的、糜.烂的、甜腻的樱桃红,饱满得像油画里中世纪妇人白腻指尖上轻巧衔的果。
这是会被诗人画手盛情称赞的颜色,是该用诗句文章描绘的传说。
顾泽欢是于海浪之中生出来的神邸阿芙罗狄忒,苏知云轻而易举地被那神性折服、统治、率领,心甘情愿地叫爱.欲蒙蔽自己的眼睛,欢欣鼓舞地将身上的鲜血伤痕视为赞歌。
少年的爱意真是十分纯粹,写满了眼角眉梢,耳尖身体,晃一晃就要簌簌落进手心,他望着顾泽欢,几乎要因为这近在咫尺的暧昧距离浑身发颤。
远处的路灯下有个人影,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惊怒占据了他的面容,拉出长长的暗影。
顾泽欢低头看着苏知云蜷缩在树影里的脸,对方眼睛里有细碎的亮光,盈然发颤:“要吃糖吗?”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两颗糖。
一颗草莓味,一颗橘子味。
苏知云的目光落在了那颗橘子糖上。
于是顾泽欢将水果糖包装拆掉,俯身过去,吻住了他。
寒风吹得耳尖发痛,苏知云眼睫轻颤。
在灼热之中,只有令人目眩神迷的橘子香气。
铺天盖地。
“啪”地一声。
那些温情的、脆弱的幻影倏然破碎了,苏知云的面容上瞬息间便多出了一个通红的五指印,他抬起头来,看见了因为怒气磅礴甚至额角青筋暴起的苏天麟。
而那位矜贵的、貌美的神邸就退了出去,他藏在角落里,注视着自己,没有丝毫怜悯。
“你是不是疯了?”苏天麟的声音掩盖不住怒意:“苏知云,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情要是让爸知道了,你会怎么样?”
“无所谓。”苏知云很平静地讲,他的眼睛里几乎没有一点熠熠生辉的光彩:“我不在乎。”
苏天麟沉默了一会儿,咬牙切齿地骂:“我看你真是脑子出问题了!现在居然还跟男人搞在一块,真是长出息了!”
他恶狠狠地瞪了苏知云一会儿,眼神Yin鸷。
两人不欢而散。
“你知道那是我哥所以刚刚才亲我。”
平静的陈述句。
苏知云转过身子来看顾泽欢,他脸颊上有一道细小的伤口,鲜血渗了出来,凝聚成一颗殷红的血珠——苏天麟的食指上戴了枚戒指,锋利的边角划破了肌肤。
“是啊。”
对方轻而易举地承认了——毫不羞耻、毫不留情、毫不犹豫。
苏知云狠狠给了顾泽欢一拳。
很显然他没有用全力,对比真正的打架,简直像是另一种无可奈何的撒娇。
顾泽欢偏过头去,从他漂亮的、肮脏的嘴唇上流下了一点血迹。
夜色还是冰凉的,吹得嘴角破口隐约泛起些疼痛,顾泽欢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他走到苏知云面前,轻描淡写地给了苏知云的肚子一拳。
柔软的肚腹是最不堪一击的地方,苏知云脸色煞白,差点整个人瘫软下来,跪倒在地。
顾泽欢粗暴地攥住了他的头发,强迫苏知云抬起脸来,少年吃痛蹙眉的神情在灯光下展露无遗,苍白得像只一揉就碎的蝶。
对方低下头将他脸颊上那一点血珠吸.吮了,舌尖舔.舐过伤痕,咸津津,温柔又黏腻,烫得几乎要发起烧来了,生疼生疼的。
“你这么打人,怎么会痛?”
他这样说。
苏知云因为疼痛眉头紧蹙,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地难受,他被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