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发出惊呼。
顾泽欢看了一眼,并不惊讶。
今天苏知云起床的时候起晚了点,等到了教室已经开始上早自习了,他坐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上,看见最后面的垃圾桶里躺着一大束玫瑰花。
压根不需要打听什么,课间的时候便有人主动抖擞干净。
高三一个富二代学姐在开学典礼上对顾泽欢一见钟情,穷追猛打,今日就按耐不住送来了玫瑰花,有人眼见看见了卡片上头的字,用揶揄的口吻开黄腔。
“合二为一,我靠,这学姐够直接的。”
“一见钟情有什么稀奇的,谁对顾泽欢不是一见钟情。”
“他们两个不会真的在一起吧?”
嘈嘈切切,杂乱无章,人群攒动,空气里是粉笔灰与汗水的味道,抽屉里放着的樱桃在高温中腐坏,夏天就是这么灼灼不息,高热不止。
苏知云将抽屉里的塑料盒丢进了垃圾桶里,樱桃从透明匣子里滚出来,摔得粉身碎骨,身首异处,从天而降的可乐瓶复又压着它重重碾过丝绒缎面似的玫瑰花。
这下好极了,彻底皮rou皆烂,魂飞魄散,与玫瑰花融为一体了。
那点若有若无的花香飘过来,让苏知云愈发心烦意乱,周遭细细碎碎的声音被揉碎在耳朵里,随着每一次血ye循环流淌进心脏,扎人地疼。
窗外蝉声也变得格外地聒噪,仿佛看不懂一点眼色。
烦死了。
苏知云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那些铺天盖地的声音还是灵巧地钻过指缝,强硬地扎根在脑子里,疯狂汲取着他的耐心与理智。
今天体育课上重新分组,顾泽欢拿好了羽毛球拍和羽毛球,原本被分到跟他是一队的那个人却迟迟不肯迈步,只一个人站在原地,如同雕塑一般,五分钟快过去了,却连一根手指的动作幅度都没有改变。
一中平行班的校服和国际班西式校服很不一样,平行班就是最普通的运动服款式,对方穿着黑白的校服,头发留得已经可以扎起来,耳朵上还有三个银环,裤脚短了一点,露出伶仃脚腕,雪白得刺眼。
不太像平行班的人。
小胖子曾经说过,苏知云白瞎了这么一个听起来贤良淑德的名字,长相却下辈子都跟这四个字扯不到一块去。
苏知云眼睁睁地看着顾泽欢就这么走到了他的面前,仿佛什么也不知道一样友好地询问:“要不要一起练习?”
当神迹降临,大部分人会选择痛哭流涕,泪流满面,亦或者欣喜若狂,可能只有那么一小部分人,小到无法用概率去计算的情况,才会出现一个苏知云。
他一动不动,就像是什么也没听到。
喜欢真是一件无比矛盾的事情,苏知云明明比谁都更加渴望触碰到顾泽欢,在沸腾的空气里却一直试图拼命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努力让自己显得更加可爱无辜,引人怜惜一点。
他既是渴望触碰顾泽欢,又是经不住羞怯的考量自己率先退缩。
苏知云一动不动,下颚都绷紧了成为了一条直线,他猜测自己现在一定看起来僵硬得像一张绷紧的弦,木楞又傻气。
他能感到顾泽欢更加凑近了一些,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一点点洗衣粉的味道。
干净得让苏知云想起午后的蓝天白云。
“你叫什么名字?”
顾泽欢这样说。
就像是从灼热不息极速跌进砭骨寒冷里,一滴汗被冻成冰,摔得粉身碎骨。
苏知云看见了顾泽欢的眼睛。
漂亮而平静。
没有人知道苏知云为什么突然从体育馆里离开,毕竟他的一切反应永远都显得这样毫无征兆。
“顾泽欢,苏知云他怎么了呀?”
有女孩不解,转过头去看他。
“你刚刚跟他说什么了吗?”
深红逐渐变浅了,从耳根到脸颊,从脸颊到眼眶。
苏知云在静默中变得煞白。
他耳朵上有三个银环,跟舌钉一样闪闪发亮,在少年青涩的身体上这些并不显得违和,反而有种隐秘又诡谲的情.色感。
伤痕显然并不能让他觉得疼痛,对于少年来说,这些或许都只是一种彰显疼痛的手段,就仿佛是另一种炫耀。
“我没有跟他说什么。”
顾泽欢把掉在地上的羽毛球拍捡起来,女孩帮忙将散落的两个羽毛球也拢好,递过去的时候无意间看见了顾泽欢躬下去的腰,因为这个姿势对方脊背崩得很紧,能看到一截拱起的脊柱。
有一点银光藏在衣领里一闪即逝,女孩一愣,顾泽欢没有察觉。
她将羽毛球递过去的时候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顾泽欢,你脖子后面打了银钉吗?”
顾泽欢顿住了。
女孩被顾泽欢的目光盯得有些畏缩起来,对方一句话都没有说,她却开始莫名其妙的紧张,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不合时宜地说这么一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