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塔捏紧手指,心里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很震撼,但同时也有些空茫和酸涩。
她只听萧起轻描淡写地谈起过网戒中心的事,但怎么都不会想到,过程会如此痛苦,近乎残忍。
昼衡又问:“你有最信任的人吗?”
塔塔抿着唇,想了想,点头。
“那你体会过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吗?”昼衡没给塔塔回应的时间,自顾自地道,“第一个月,萧起不堪忍受逃走了,谁都找不到他,后来萧建安打通了萧起的电话,说他爷爷病重,让他回去一趟,但萧起刚进家门就被控制住,绑了起来,又被送进了网戒中心,那时他才知道父亲在骗他,萧起说……”
昼衡缓缓眨了下眼,目光变得虚无起来,仿佛陷入了回忆,道:“萧起说,那一刻他觉得无处可逃,信任崩塌,不会再相信任何人,同时他又很想哭,因为他已经无人可以信赖,他以后只能孤独地对抗这个世界。”
最后,昼衡道:“如果你没体会过萧起所经历的剧痛、恐惧和背叛,那么,请你不要对他的人生妄加评价,在这件事上,他没办法和解,装成傻子来羞辱他的父亲,是以牙还牙最好的方式。”
昼衡看着塔塔,还是那副温和苍白的模样,但塔塔却从那双幽深的眼睛中察觉到了严酷和不容辩驳。
塔塔不由得撇开视线,忽然觉得有些无地自容。
确实,她无法感同身受,又凭什么对萧起的生活指手画脚。
后巷里的气氛变得沉默起来。
气压很低,像是要下场雷阵雨,但吹来的风还是热的。
塔塔默默心疼了萧起好一会儿,接着,看向昼衡,说:“既然你知道他经历过这些,为什么还要骗他?你知不知道,萧起这么多年一直对你……”
这时,潘彼得突然朝着巷子口惊呼一声:“师叔!”
众人闻声看去。
就见萧起背着光站在那儿。
也不知回来了多久。
听了多久。
***
塔塔连忙把嘴闭上。
昼衡看到萧起出现,微微弯起眼角,笑得很亲善:“嗨,回来了。”
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萧起抽了根烟回来,脸色依旧谈不上好看。
他走到面包车旁,看了眼昼衡,想了想,仍是尬聊了一句:“还不回家?”
昼衡道:“标叔一会儿来接。”
“行。”萧起把堵车门口的塔塔往里面拨了拨,一脚蹬上车,道,“我们先走了。”
塔塔微微窒息。
就这?
旧情人相见就聊这些没营养的?
萧起坐上车,刚想拉上后车门,昼衡突然低声道:“对不起……我没想过要骗你。”
萧起反扶住车门的手一顿。
另外三人互相看看,不约而同转脸看向车子的另一边,礼貌地表示回避。
但耳朵却竖得高高的。
萧起静默了半晌,偏过脸看向昼衡,扯出个不走心的笑:“没有什么值得道歉的,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早忘了。”
昼衡却摇头,看向别处:“我十八岁跟父母来沧市探亲,遭遇了车祸,再醒来时,已经是游灵状态,然后我遇到了你……领完证那天晚上,我说第二天有事跟你说,其实要说的就是这事,可第二天我再恢复意识时,已经到了和国,那时我才知道,我的rou身还没死亡,但没机会告诉你了……空空……我说萧起,我没有不辞而别,也没有骗你……”
说到这,昼衡目光垂落,表情里是三分楚楚七分脆弱:“都是我不好,如果当初能早点跟你坦白,或许你就不会困扰这么久……”
车上,塔塔捉住衣襟,擦了擦眼角。
她一直以为昼衡是玩完感情就跑路的狗男人,现在才明白,他的离开是出于不可抗力,而且……不知为什么,昼衡说起这些时,总让人无法避免地感到心疼,让人特想好好地呵护他。
“没关系,你也有自己的难处……”塔塔再次擦了擦眼角,小声地替萧起回答。
潘彼得同样动容,他抽了抽鼻子,咕哝道:“原来是倩男幽魂啊……”
这时,一道清越低冷的嗓音响起,思路清晰:“没有骗我?装成女的跟我恋爱……是不是你?”
此话一出,空气也跟着凝滞。
不过很快,昼衡便微笑道:“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女的,你也没问,在性别这件事上,我没骗过你。”
萧起:“…………”
您可真他妈是个逻辑鬼才。
萧起跟昼衡初遇时,昼衡就是一副漂漂亮亮的少女模样,如果昼衡不主动提,根本没人能看出他的性别。
“好,就算你没隐瞒性别。”萧起不乐意,道,“你一个男的,穿什么女装?”
“家族传统。”昼衡对答如流,“所有男性十八岁前都当女孩子养,辟邪。”
萧起不爽地“啧”了一声,捶了下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