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令声听见施允南话里的不安,回答声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过的温柔。
他又打开矿泉水的盖子递了过去,一字一句嘱咐,“先漱口再喝水。”
“哦。”
施允南乖乖照做。
他先跑回水渠边漱口、吐水,这才将剩下的半瓶水咕噜噜地喝完。
骆令声见依旧晕忽忽走到自己身边的施允南,说,“跟我去主屋吧,二楼应该有单独休息间,找个侍者带你去休息。”
既然温亦北是施允南的双胞胎,对方应该会管他的。
施允南没吭声,只是拉住骆令声的手腕,使劲地将他往一个方向拽,“我不去主屋,你跟我来。”
骆令声对施允南这样醉酒的人压根用不着设防,他在原地定了两三秒后,最终迈开步子由着他带领——
半分钟后,施允南将他带到了后院偏角的一处平台。
露天的木质地板上还留着大半瓶威士忌,很显然,这是对方跑出主屋宴厅后一直待着的‘秘密地盘’。
施允南自顾自地坐了上去,将威士忌递给了骆令声,“……喝吗?我还剩了好多。”
骆令声看见威士忌还剩余的酒量,心尖泛起一抹无奈,“你刚就喝了这么一点?”
那一阵酒疯发的,让他以为是连灌了一整瓶。
骆令声将威士忌放回到平台上,他在外饮酒时,习惯点到为止。
骆令声站在施允南的斜前方,随口一问,“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回前院?生日宴会还没结束。”
作为这场生日宴的主角之一,施允南怎么还会受到旁人的言语打击?而且一个人想不开躲在这里喝闷酒?
“我去做什么?这些人又不是因为我来的。”施允南闷闷不乐地说,随即拿起了威士忌给自己灌了一小口。
骆令声来不及拦住他,当然也没有立场去拦。
骆令声又猜,“你和温亦北关系不好?”
施允南听见这个猜测,立马‘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别胡说!我哥和我的关系好着呢!小心我揍你!”
“……”
怎么突然就翻脸不认人了?
骆令声嘴角晃起一丝无奈的笑意,完全不惧怕他这假模假样的威胁,心里的好奇感不由更盛了。
据他所知,温家算得上音乐世家,施家在帝京圈内也算个小豪门。
既然是同父同母的两兄弟,两人关系又好着,怎么这待遇天差地别?要是没记错,今天的生日宴请柬上只写了温亦北的名字。
施允南人菜瘾大,又咕噜喝了一口酒,“反正这里没有人认识我,我去了前面也是白搭。”
温家要给温亦北举办生日宴的事,早早就告诉了他。
施允南一开始咬定心思不想参加、态度十分坚决,甚至还借着和朋友度假的名义不回温家,因此邀请函上根本就没有他的名字。
只不过,温亦北昨天又给他打了一通电话。
对于爸不疼、妈不在的兄弟两人来说,十八岁的生日意味着成年,也意味着他们有能力承担起一切、过好自己的生活。
父母可以缺席,但他们彼此不能缺席,所以施允南还是来了。
他努力攒下生活费,很早之前就买下了的西装三件套,作为自己和兄长的成年贺礼。
施允南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忍不住又灌了一大口的威士忌,不小心被辛辣味呛到了的他狠狠吸了口气。
“嘁,给自己买了这套衣服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人指着鼻子骂。”
——今天的生日宴大家都是冲着温亦北来的,你以为有人认识你?你从小到大都是没人要的垃圾。
骆令声想到刚刚在楼梯上听到的言论,眉心掠过一丝不忍。
虽然他不了解前因后果,也不理解温、施两家的恩怨,但那些话对于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年来说,确实扎心且过分。
正想着,侧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抽气声。骆令声回过飘散的思绪,垂眸看去——
施允南死死压低着脑袋,无法让人看清他脸上的神色,他的双手紧扣着威士忌的瓶口,指关节用力到发白,应该是在刻意强忍着情绪。
只不过,刚刚成年的十八岁,又能忍得住多少心酸和委屈?
没多久,施允南的肩膀开始有了小幅度的耸动,眼泪一滴接一滴地啪嗒掉落在裤腿上,将深蓝色西装沾得更加发深。
骆令声意识到了什么,进退不是,他完全没有哄人的经验。
不过,一直拿在手里没用出去的纸巾,在这一刻似乎有了作用。
骆令声难得主动上前两步,将纸巾往下递去,“擦擦,哪有人十八岁了还哭鼻子的?”
“……”
施允南憋着哭声抬了头。
骆令声对上他红彤彤的眼眶,莫名其妙地想到了被主人丢弃的小动物。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的瞬间,施允南就猝不及防地拦腰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