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小滑头,见他俊秀斯文,便想着他必然擅长这些,真是以貌取人。”燕梁此言一出,寿宝捏面团的动作有些许停顿,清澈的大眼睛里有着疑惑,燕梁感受到了视线,却没停下做馒头的手。“穆大人和文弱可不沾边,是定国安邦的大材,足智多谋,尽忠歆节,玉树临风,学富五车。”
穆岁秋听得直摇头,燕梁当着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孩子如此夸奖,他可不敢当。
说话间燕梁已经把小狗馒头做好放到了寿宝面前,让他对照分析自己动手做,这孩子年纪虽小,却十分聪明,懂得自己鼓捣,而不是选择捷径,撒娇让大人帮忙。
燕梁见穆岁秋耳垂都红了,越发想逗弄,凑过去挨着他说道:“穆大人喊哥哥的时候那么顺口,我现在不过实话实说,就害羞了?”
床上的密语和夸奖就不是一回事,根本不该混为一谈,燕梁故意当着毫不知情的外人这么说,就是想看穆岁秋窘迫的样子,明知对方目的,穆岁秋也只能往圈套里钻,毕竟他自己也能察觉到自己的耳朵变烫了。“你……”
“虚情假意的奉承你听了大气都不喘一下的,偏偏就听不得我的,却是为何呀?”
穆岁秋沉默片刻,忽而一笑,若昼夜初光,冬雪映晴。“因为穆大人知道,燕将军是真心的。”
因为懂得,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读懂。哪怕只是静静的注视,安心的温暖,也会在心间化开。
穆岁秋习惯了长安对他的关注点……就连三品大员的官职都在容貌之后,没有人愿意认同他的本质,就像人们对于风流将军燕梁在莳花阁的所为,清一色的相信那是夜御百女的泼天荒唐。
周旋于朝堂和家族之间的人,每个人都戴着层层面具。燕梁一旦认清本心,便以真面目相对,这份信任和真诚,着实令穆岁秋触动。
燕梁说过,从长歌门求学的时候,他就一直在看着穆岁秋了。
燕梁想不起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或许是不经意的一次回眸,或许是短暂的视线交汇,又或许只是盯着他的背影发呆而已,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为什么总是情不自禁的关注他?
哪怕没有家世的加持,穆岁秋也足够优秀,爱慕他的人多不胜数,可惜本尊不解风情,面对任何利诱,他始终得体的拒绝着,哪怕是将他带入长歌门的启蒙师傅,也是规规矩矩的敬爱着,他与所有人的距离都是不远不近。
宠辱不惊的态度坚决到令燕梁都颇为欣赏,所以求学之时燕梁再怎么混世魔王,都未逗弄过穆岁秋,他明白有些人不是一路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只有一次,燕梁得以窥见冬雪初融的暖意,就像包裹着的壳裂开了缝,展露了真实又生动的温柔……求学子弟中不乏千里而来者,因此父母亲属都在外地,长歌门会收集学子家书,定期寄出,收到的来信则由夫子私下里对应分发。
燕梁的父母都是极具个性的人,自身的兴趣爱好摆第一位,彼此则是第二位,然后才轮到孩子,所以他们和燕梁的联系非常不频繁,燕梁自己也是个贪玩的,甚至有些没心没肺,只要父母健康平安便行,其他的也不是很在意。
那一天燕梁通过长安来的小伙伴,得知了自己父母跑去了江南道一带找新奇的建筑材料,虽然木料的事并不顺利,却无心插柳,找到了特殊的纸张,这种纸张既不厚重,又能防水,用特殊的墨在上面书写,打shi了也不易晕染,对于喜爱造景建筑的两人来说,简直是最理想的绘图纸张了。
燕梁的父母极为兴奋,恨不得广而告之,当即想起了给长歌门上学的儿子写信,信封上都用那种特殊的墨,虽然燕梁趋于好奇心,事先偷溜进先生的休息室,拿着信封仔细地端详过,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同就是了。
燕梁知道先生一定是把他的家书留到最后,算好了时间,提前把自己藏好了,让送信的先生一顿好找,就在他听到动静,要跳出去吓先生一跳的时候,听到了穆岁秋的声音。
燕梁就躲在屋顶与梨树形成夹角的Yin影处,先生背对着他,但后面赶过来的穆岁秋却能看得清清楚楚,他向来喜欢好看的事物,心思也变得飘忽起来,忍不住在心里连连赞叹,关于穆岁秋的好容貌。
他从没见过穆岁秋那个样子,望着夫子手里的信,眼睛里满是期许,他问夫子,那封信是否来自江南道,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穆岁秋笑了起来,整个人熠熠发光。
接着先生踌躇片刻,颇为为难的解释这个误会,向他说明这是燕梁的父母从永定寄来的家书。
穆岁秋脸上的笑意随着这句话一起坠入深渊,他眼里的希望在刹那间破碎,或许是经历过太多次,痛楚都不曾泛起,仅剩麻木了。
他恭恭敬敬的对先生行了礼,转身走了。燕梁知道任何事一定要懂得见好就收,若是再不现身一定会受罚,却还是偷偷从房顶溜走了,一直跟着穆岁秋。
穆岁秋心里装着事,神情虽未恍惚,但心思一定没有在周围,否则燕梁的跟踪不会如此顺利。
穆岁秋行至一棵大树之下,静蜷于山石角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