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语堂进了屋就取出铜盆洗手,他没有留下陪伴宫素,颜子觉略感讶异,感受到视线,花语堂无奈道:“青楼鱼龙混杂,消息流通,十三岁是大姑娘了,与万花谷的师兄深夜单独相处,很是不妥。”
短暂的沉默过后,颜子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但你想看到她。”
宫素的身世是老天对花语堂最大的一个玩笑,也是最大的惊喜,即便命运让二人的关系改变,但守护这个小生命的愿望始终未变。
“确实,没能守着她出生,看她蹒跚学步,牙牙学语,都是遗憾,但能以现在的方式重逢,老天待我亦是不薄。”花语堂向来眸中带笑,言语之中虚实具有,这句话却说得真心实意。
颜子觉望着眼前墨影,心绪微涌,薄唇略启。“待我亦是不薄。”
花语堂不是苏钰那样只修习离经易道的大夫,所习花间游虽不是颜子觉对手,功力亦是不浅,所以即便颜子觉说得虽轻,他却听到了,眼中笑意更甚,调侃道:“何止不薄?”
颜子觉这个人,根本就是天降鸿运,闷声发大财的典范。
二十三年前的惨剧中,只有他手脚具在,还成了半仙之体,其他的人不是惨死就是魂散,他没了记忆之后护着宫素的魂魄被带到了纯阳宫,醒来后拜入了一直憧憬的门派,再来就是和曾经的恋人相遇……老天对他简直就是厚待了吧。
花语堂陷入到温暖的怀抱之中,颜子觉的呼吸轻轻喷洒在他的脖颈处,这般静好温柔,是二人许久未曾有的氛围。花语堂轻微后仰,将大半重量交给后方环抱他的人,更深地嵌入颜子觉怀抱里。
颜子觉的怀抱,总是令他十分贪恋,两人正准备进一步温存之时,眼前景象统统不见,好似瞬间被拉入陷无边的黑暗之中。
“这是?”突然的变故令花语堂震惊不已,他只是个普通人,从不和牛鬼蛇神打交道,一时难以适应。
“梦境。”颜子觉看向自己腕间,属于宫素的那条牵魂丝。“宫素第二重结印解开后根骨全开,灵力大增,未能完全控制,睡梦之中易受影响,我们是被拖进来的。”
颜子觉绑了花语堂和宫素的牵魂丝,再加上在墓xue时宫素曾以自身做祭,与二人置换,导致灵魂混淆,记忆共享,她与他们羁绊太深,且三人都灵力不浅,影响甚大,直接就被拖入梦中。
“我可不想看女孩子的梦,有法子出去么?”花语堂没有窥视别人心思的癖好,万一见到宫素有什么心仪的师兄师弟,气得他上去揍人家一顿,可就不好了。
显然颜子觉的想法和花语堂一致,伸手捻诀,蓝光骤显,要带着花语堂施法离开,却发现事情并不像预期那般顺利,他们出不去。
“她的梦里只有黑暗么……”梦就是每个人心中的景象,会有万般变化,可以绚丽,可以苍凉,花语堂从未想过那个乖巧懂事,像个小大人一样的宫素,她心里的风景会是无边的黑暗,是一开始就如此,还是最近才这样呢?是该怪她伪装得太好,还是怪他们并未发觉呢?
对于失去眼睛的宫素而言,她将终身与黑暗为伍,若不曾见过光明,得过且过也就罢了,她见过世界样貌,是一个任何事物都兴趣盎然的小姑娘。
两人并肩走着,却发现黑暗没有尽头,一筹莫展之际,一只小兔从二人脚边跑过,像是指引着方向一般,他们连忙跟了上去。
“师傅说了,我有自己的爹娘,我不是颜师兄的孩子,你们不要乱说!”
周围的人都围着一个小小的幻影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不怀好意的嗤笑着,将稚嫩的声音压得模糊不清。
花语堂震惊的看向颜子觉,后者摇了摇头。“纯阳宫收留我与宫素之时,将我们的身世都做了隐瞒,只说我怀抱着女婴昏迷不醒,被纯阳前辈相救,苏醒后记忆全失,其中缘故自然说不清楚。”颜子觉看着那群幻影眉头一皱,继续说道:“我不擅与人相处,或有树敌,传言无故而生。”
花语堂狠狠剜了颜子觉一眼,说道:“那是有心人故意编排的,什么父亲变成了师兄,违背lun理纲常,以宫素为由头,害你身败名裂。”
讨厌的刺耳声音再次响起。
“你说你有爹娘,那你的爹娘是谁?”
“我……我不知道……师傅说等我长大就知道了……我没有说谎,我没有说谎!”
接着又是一阵嬉笑,恶意让小小的身躯不停发抖,满是恶意的世界,四周全是充满恐怖的大家,她的声音传达不到,不知该如何是好。
花语堂身负灵力,上去一顿好打,将那些幻影全部打得消散,但很快他们又重新聚起,奚落着小小的女童。
纯阳宫资深的修行师兄或师姐,会带一个小师弟或小师妹,在宫素被交给颜子觉带着修行的时候,此类谣言最为激烈。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后来上官博玉才破了规矩,又把李慧秀分了过去。
人心真的很丑陋,尤其是靠伤害别人来获取自尊……修道即修心,道修不好果然是有原因的。
花语堂蹲了下去,想摸一摸宫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