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钰醒来瞧见的是熟悉的绮香罗帐,他与颜子觉彻夜疯狂,从普家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发烧,镇上最好的大夫正被道长用剑指着给他搭脉医病,本就年纪一大把了,吓得脸色惨白,颤颤巍巍的模样着实不忍,但医者不能自医这一点,确实无奈。
苏钰在老大夫的殷殷期盼中劝道:“颜道长,你把剑收收,收收。”见苏钰总算醒了,颜子觉才点了点头,依言将长剑撤了。老大夫缓缓吁了口气,他这辈子医闹见得不少,但随时把剑架在脖子上,有这种片刻不离的坚持劲儿,还是第一次见,那也就是说一旦医不好躺着的那个,真的会杀人吧,大夫这行业真是高危。
“这位公子体质不好,病是从胎里就带的,吹风受凉这大病小病一起发,所以才高烧不退,他这病得从根本上调理,不能再……”老大夫眼睛在两人之间扫视了几个来回,确定好措辞后才继续说道:“Cao劳过度。”
身后的楠雨姑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待老大夫改了方子才将人送走,吩咐了婢女煎药,颜子觉不敢马虎,去厨房全程看着,又亲自端来床前,喂给苏钰。看他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吹着勺里的药汁,苏钰忍不住笑出声。“哪学的?”颜子觉可不像一个会伺候病人的主儿。
“楠雨教的。”
苏钰在颜子觉俊美的侧脸上摸了一把,调侃道:“怪不得动作柔美,眼波流转。”
这般赤裸裸的调戏,颜子觉不禁将头撇开,耳根却泛了红,苏钰瞧着有趣,趁着生病对方发作不得,得寸进尺起来,手指爬上道长红彤彤的耳根,笑道:“你这人啊,一逗就害羞,是什么道理?怎地不喂了?”
颜子觉挡开苏钰作弄人的手,继续给他喂药,苏钰一抬眼两人的目光便对上了,他也不张嘴喝药,反而伸出舌一点点舔舐起勺子里的药汁,还问颜子觉像不像帮他用嘴做那事的时候。
只听哐的一声,颜子觉将药碗猛地放在桌上,背了剑就出去了。
苏钰看他一脸吃瘪的表情,笑得花枝乱颤。
月下练剑之人,白衣道袍,出尘之姿,令人敬畏又神往,没有客人的姑娘,或是在一隅瞧着,或是推开窗默默看着,纷纷赞叹着天公作美,生出了这样一个丰神俊朗的少年郎。
一般晚上是瞧不见颜小道爷的,他总和苏小公子在房内痴缠,既然今夜有眼福,她们自然是要瞧个够。
依着颜子觉从前的性子,方才苏钰那般勾引他,一定会将人压在床上惩治一番,只要不弄死就行,但他最终还是出来练剑,第一次为别人而担心,苏钰的病情,苏钰的体质……一想到这些就像中了禁锢咒法一样,有了桎梏。
“小道爷。”楠雨出声打断了他,递上了自己的手帕。“夜凉风冷,莫病了。”
“多谢。”颜子觉接过后就将面上的汗全揩了个遍。
楠雨与两人朝夕相处,又是风月场上的人Jing,眼光最是毒辣,一眼就看出颜子觉症结所在,笑问道:“小道爷有何心事?”
颜子觉向楠雨展示了手心的纹路,原本只是光秃秃的花枝,现在则变换成了花苞,“他没有变化,没有。”楠雨不懂颜子觉在说什么,更瞧不懂这个纹身有什么特殊意义,但她敏锐的察觉到他眼中的失落。她与他们最相熟,是唯一发现变化的人,从普家回来之后,这位小道爷就变了,眼神温和了不少,用剑搁在老大夫脖子上时也能走神,望着床上的小公子常露出困惑的神情。
“小公子是医者,医者的仁心乃是大爱,所以他虽温柔,并非只对你一人……小道爷的温柔却只为他,老实说,真叫人羡慕。”这话说到了颜子觉心里,不由得怔怔看着眼前的女人,楠雨微微一笑,明艳动人。“人啊最重要的就是一颗心,小道爷这么轻易地就交出去了,光是这一点就很不正常了。相比起小道爷,小公子算是个正常人呢。”
“那该怎么正常?”
颜子觉从来都是不苟言笑,拔剑说话的性子,是青楼众人又爱又怕的财神爷,楠雨一开始也这么想,但相处了这段时间,她越发喜欢这个如同徒弟一般的少年了,看他困惑,便想为他指点迷津。
“陪他做他喜欢的事,一点点走进他的心里。”
颜子觉听进去了,并且身体力行的去做,苏钰康复后立即拉着他上街,指着被打得头破血流的人让他医治,那些人一看见颜子觉全都吓得瑟瑟发抖。
苏钰采药他便随着一道去,一路上听苏钰讲解药理知识,连泥带根的拔,献宝一般将各类花花草草展示给苏钰,他喜欢待在万花小大夫身边的时光,甚至都忘了腰后紫金葫芦的事。
拜颜子觉所赐,小镇再也没有打架斗殴的人,因为只需动手,颜小道长一定会出现,不分缘由将两边都打得头破血流,再让苏大夫来医治,镇内太爷恨不得颁块匾额给他,殊不知最近的太平,让颜子觉非常不爽。
两人在面摊吃东西时,颜子觉突然说道:“手。”
“做什么?”苏钰将面条咽下后把手伸了过去,看见丝毫没有变化的纹路时,颜子觉一怔,随即低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