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雪,你天资聪颖,较之你诸位师兄高出百倍。”樊青雪的师尊站在大堂中间,身后是庄严法相,身前一名清秀俊逸的少年恭敬地跪着,眉眼间一派单纯天真,不见任何忧惧,只细细聆听教诲。
在一天前,他得了师兄们的“启蒙书”,无甚好奇,却也简单地翻了几页,对书中种种毫无感觉。大师兄不信他如此清心寡欲,便暗中撺掇樊青雪去看那美人出浴。
樊青雪淡淡地站在浴桶前,仔细盯着人家姑娘后背和纤腰白rou看过半晌,自觉无趣,正打算走,被拖后腿的师兄叽里咕噜的暗示暴露了行踪,姑娘发出尖叫,一顿饭的时间里将几个弟子告上了观尘山。
樊青雪不明师尊为何不罚他,反倒说起种种天资秉性,末了,才终于明白,师尊这是要他出山。
他自幼长于观尘山,最远的距离也就是下山施粥,从没出过远门,师尊一提,樊青雪立时抬起头求饶:“师尊,弟子知错了,您别让我走。”
大师兄说,外面花花世界Jing彩异常,是个去了就不想回来的地方。
二师兄说,像他这样的小白脸,外头谁都能欺负,随便一哄也就骗到手了。
三师姐深受其害:“青雪以后万万不能出去,这世道艰险,人心狭隘,是容不得你这样的一捧雪的。”
岂知师尊心意已定,知他自来性情凉薄如水,不知事故情爱,若不去尘世一观生死苦痛,以后身边人皆尽去后,留他一人在世间摸爬滚打无人问津,更是害人。
“你此去,师尊交你一个任务。”
樊青雪无奈:“师尊请说。”
“何时你得了一滴自己的情泪,便可缓归矣。”
樊青雪走在山路上,离家已经月余,他一路走一路思考,路过荒山走过沼泽,看过花开花落,只知生死有序自然如此,并不值得感怀,哪里能流得出情泪来。
师兄师姐们出了一堆流泪的招,夫妻分别生老病死,他看完后却还能指导一二:“那男子本就是负心汉,女子离了本是件喜事;这家已经有了三个孩子,家境本就不富裕,日后怕是难过;常年病痛,死了倒是解脱……”
分明是感天动地的大事,在他眼中却无区别。
诸位师兄姐一面羡慕,一面摇头。
心无旁骛固然能达到常人所不能及的地步,可过于单纯,却不知是福是祸了。
这日樊青雪行至西方,一路降妖伏魔过来,也算历经不少,只是旁人细观他面庞,仍是个不知烦恼,一心只想修行,除职责所在外,旁事漠不关心的样子。
有一蛇妖甚是狡猾,他追了好几次都没除掉,追到此地,一抬头只见黑云压城,Yin风阵阵,不知道是闯入哪路妖魔老巢去了。
他虽单纯,却不是傻,转身干净利落要走,预备在邪气最边缘的地方等着,若是有邪魔,一个个除尽,好得过被群殴。
山脚锣鼓喧天,一队喜庆的红弯弯绕绕进入山路,樊青雪站在道旁让路,目不斜视。
花轿路过他身侧,恰逢山风起,吹动幕帘,隐约透出一抹大红与雪白。
樊青雪一愣。
怎地新娘是个男人?
“新娘”双眼绯红,显然是哭得伤心。
个别地区婚嫁之事讲究哭嫁,樊青雪不懂,只当这是一桩强抢的婚事,转身走出了几步,还是觉得不该如此冷淡,否则何时才能取得一滴情泪。
生平第一次多管闲事。
“诸位请慢。”
领头的轿夫见他去而复返,脸上也无凶意,虽怕误了吉时,但也和气地问:“小公子贵干?”
活了几十岁,樊青雪还留着十七八的容貌,因此旁人叫他一声小公子却也没错。
他指着花轿中的人问:“他是被强迫的吗?”
啊这……
众人脸上都不太好看。
一个壮汉走出来,粗声粗气的:“小公子,大喜日子的你可别胡说,柳公子虽然是赘婿,可并没人强迫他上花轿。”
樊青雪轻轻摇头:“我要听他说。”
一伙人看他铁了心要看个究竟,可这少年既无财也非官,是个脸生的,谁管他,当即让他快走,别胡搅蛮缠。
他不让,轿夫就要推开他。
这一推竟没推动人,反而自己向撞上了有弹性的墙似的,猛地弹到地上。
樊青雪还是那句话:“让新……郎出来,与我言明。”
花轿落在地上,其余人满脸戒备,方才的一交手就知道对方不好惹,只好踢了踢轿子底:“柳公子,人家找你呢!”
一直没太大动静的柳公子终于一声叹气,先是探出一只手,缓缓拉开大红的轿帘。
那只手骨rou匀称,骨感稍强,白而不弱,撩开轿帘的动作倒像是要打开一把山水画扇,五指修长,落在红布下更显的节节分明。
接着出来的是一张近乎妖冶的脸。
天上谪仙是什么样子凡人自然无从得知,只是从这新郎的面貌来看,该是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