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莫非是…”赵玉纵瞪大了眼睛,隐隐有了猜想。粗观石壁便借剑意悟道,如此天纵奇才,日后修为不知如何可怖。
“天生剑骨。”崔奉止低声向他解释道,听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赵玉纵开口正要说些什么,忽然看见他小师叔神情一变,恭敬地朝他身后行了个礼:“见过竹怀前辈。”
他颈后起了寒毛,慌里慌张就想逃开,结果一只脚还没探出去就被人拎着领子提溜起来了,还能闻到那人身上浓郁的酒气。
“这不是我师弟新收的小徒儿嘛,这几天瞒着你师父偷偷下山去除妖,妖没除掉倒差点把自己的命赔进去,将我们整天闭关的掌门大人都惊动了,确实有本事,我佩服得很。”
赵玉纵苦着一张脸,踮着脚直扑腾,也不敢为自己辩解。光是未经允许私自下山这点就够他喝一壶了,再加上这次他可是结结实实地捅了个大篓子,简直不敢想象回去以后师父的脸色。
所幸竹怀长老没有多为难他,装模作样地教训几句,就松了手上的力道,让他猛地摔了一个屁股墩。
他此刻顾不上tun部的钝痛,非常敏捷地从地上蹦起来,正打算找个机会开溜,不曾想突然有串酒葫芦甩过来,轻轻击中了自己的后背,没来得及反应他身子便飞了出去,整个人在空中划开一道漂亮的弧线,弧线的终点似乎就是道弘真人所在的那座山峰。
解青直看得瞪大了眼睛,却见那满身酒气的仙人抬手招回了葫芦,仰头灌了一口酒,眯着一双醉眼朝他所在的方向望了过来。
“我们掌门的剑,舞得如何?”竹怀指着石壁,问。
突然听到这样一个问题,解青脑中一片空白,只讷讷地回了句“好”。又觉得单单一个“好”怎么描述得了那剑意的Jing妙,顿时憋红了脸拼命思考有没有合适的用词。
竹怀轻声而笑,用手中的竹杖在石壁上随意地戳了一记,一声脆响过后,坚硬的石身竟然多了一条深深的伤痕。
赫凌云与解青惧是一惊,竹怀却淡淡地把竹杖往地上一杵,又转向解青,语气颇为愉快地开口:
“单论修为,我自然比不上掌门,这些年都铸剑冶剑去了,没在修行上下苦工夫。但我这个人向来爱剑成痴…”这时候他又上下打量了一会解青,眉间欣赏之意更浓,
“若是只谈剑术,怕是掌门她也要惮我三分…哎,这样厚着一张老脸夸自己还怪难为情的。那我就把话直接挑明了吧——”
竹怀一双眼紧紧盯着解青,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可愿拜我为师?”
解青怔了片刻,忽然醒悟过来,连连点头:“我愿意!”说完又发觉不对,忙改口道:“弟子愿意!”还想着要跪下磕头行个拜师礼。
不等他动作,竹怀已是朗声大笑,赞道:“好徒儿!”抄起手中单薄的竹杖,挥出阵阵凌厉剑风,直直向解青袭去。
咻的一下,天空中又多了一道漂亮的弧线。
解青只觉耳边风声呼呼作响,隐约能听见他师父豪放的笑音:
“铁桥归去寻清赏,烂醉仙人白玉壶。你便以‘寻清’两字为号罢!我门下弟子修习之处距此甚远,且让为师送你一程!”
片刻后,山崖上只余崔奉止、赫凌云两人的身影。
竹怀长老方才揪过灵鸟,迈着醉步晃晃悠悠地走远了,崔奉止目送这位前辈的身影消失在云间,默默地叹了口气。
“竹怀那里,对于解…寻清师侄来说是最合适的去处,你不必忧心。虽然他的性子是太洒脱了些。”
赫凌云听他称呼解青为师侄,不免有些讶异。
崔奉止看出他疑惑,开口解释道:
“师尊是意璇师祖收的最末一位亲传,拜入长羲宫的时候,几位师伯已是功力小成,纷纷下山传道去了。竹怀便是其中一位师伯的首徒。严谨说来,我与竹怀确是同辈,但他修为高深,远甚于我。”
赫凌云先前已通过玉简知晓,长羲宫现任掌门乃上一任的关门弟子,这样一来崔奉止师从何人就明明白白地有了答案。他不由得对面前看起来年岁尚轻的仙徒生起敬畏之心。
对方却是弯了眉眼,笑着说:“不必紧张。我师尊此番正有意收你为徒,你我二人很快便要成为最亲近的同门师兄弟。”
赫凌云心中一凛,实在未曾想到自己竟有如此机缘,得以拜执掌一派的仙人为师,一时惊愕难言,未有言语。
愣怔之间崔奉止已是一甩道袍踏云而上,行了几步再转过身看向他:
“师尊尚在闭关,嘱托我来替你接风洗尘,不知师弟可愿赏我这个脸面?”
赫凌云抬首,被满天云霞所慑,闭了下眼,等睁开双目,脸上淡淡一片笑模样:
“多谢师兄雅意。”
崔奉止听得这一声“师兄”,心内小小雀跃了一番,自己终于摆脱孤家寡人的身份,也有了可以谈笑解闷的师弟。
他欣然从袍袖里取出符纸,轻捻指尖燃起火焰。待那符纸焚尽,山巅又恢复了寂寥,不闻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