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季简清,已经再不是当初那个耳目灵敏、好像世界尽在其掌控中的上位者了,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一个中年丧子、身负债务与生活的重担,与他不甘平凡的孙子一块儿在底层麻木挣扎的人而已。
所以季简清并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隔壁租房陌生人的欢呼是为了什么。
他只是神色麻木地从枕头下拿出耳塞,想要争分夺秒地休息,好应对第二天清洁工的工作。
说来可笑,他堂堂季氏集团曾经的掌权人,水木大学经济学的高材生,如今却在重重债务和敌人的落井下石下,落魄到只能用清洁工的工作来勉强维持,这不可谓不是奇耻大辱!
但耻辱又如何?如今的季家哪里还有翻身余地,甚至是被季简清寄予厚望的孙子,也因为曾经短暂掌权季氏集团的经历而对普通工作再看不上眼,如今天天待在租房找工作,但简历一投全是CEO起步……这孩子也不想想,连季氏集团都在他手中垮了,其它的公司哪个敢聘他当CEO?
可没用,季简清已经不再是那个倍受尊敬掌握季家人生杀大权的老人了,季雪宸也不是那个生来就站在高处的天之骄子。季简清已经命令不了季雪宸了,而季雪宸也劝不回自己,如今的他们只是抱着最后一分不甘、麻木地活着而已。曾经的荣华富贵、身份尊荣,就像是梦幻泡影。
在每天工作结束回家的时候,季简清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当年一呼百应的土皇帝生活,是否真的存在过。
辗转反侧,被种种情绪噬咬内心的季简清再也睡不着了。
他起身走出只放得下一张床的卧室,颤巍巍穿过客厅准备去洗手间,但在路过季雪宸半掩的房门时,他听到了曾隔着一面墙在隔壁租房里听过的熟悉声音。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在第一次极限运动的奥运会赛场上,我们国家的运动员竟包揽了前三项的奖牌!]
[而我国的选手周冽风则创下了一个记录——一个包揽极限运动三项比赛第一名的记录!]
季简清愕然靠近,发现在自己孙子季雪宸那狭小黑暗的房间内,只有笔记本电脑的盈盈光亮照在他的脸上,照出了季雪宸通红的双眼和近乎狰狞的表情。
[如今的赛场上,不分国籍,所有的人都在为了我们的运动员而欢呼。]
[而我们运动员留下的记录与他所创造的辉煌,也将永远被人记住。]
[是的,我们一定会记住他的,因为他就是当代当之无愧的极限运动第一人!]
音响中一片欢呼响起。
租房外也似乎响起了他人的高声欢呼。
世界在这一刻变成了欢乐的海洋,所有人都在为了这样的荣誉和带来荣誉的这个人而欢呼,唯有这个窄小租房内一片死寂,仿佛这里的祖孙二人已经被世界遗忘。
季雪宸抬眼看向房间外的季简清,咬紧牙关,声音近乎哽咽:“爷爷,我不甘心!”
季雪宸不甘心!
他不甘心曾经在尘埃泥土中打滚的人如今竟站在了自己无法企及的位置;不甘心自己一朝从云端跌落,丧失了自己应有的一切;不甘心自己屡战屡败四处碰壁像是被世界关上了所有的门!
曾经的他是天之骄子,他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以为自己能够得到如今的地位完全靠的是自己的聪明才智。可一朝家世败落,他也变成了雨中浮萍,随风打落,被世界指着鼻子呵斥:你季雪宸没了季家什么都不是!你根本没有任何能力!
季简清看着自己孙子通红的双眼,嘴唇嗫嚅,似乎有许多话要说,但最后,他只是道:“睡吧。”
“明天……好好找个工作吧。”
这一刻,祖孙二人都仿佛苍老了许多岁。
后来,时间依然平稳前进。
谢非言一直过得很好,并且越过越好。
他并没有一直参赛,而是在三年内培养出自己的接班人后,就继续了自己在全世界的极限挑战。
他创下的极限运动记录一直无人打破,哪怕之后旁人也拿到了奥运会金牌,但谢非言一直是所有人心目中的极限运动之王。
在谢非言二十六岁那年,终于熬到法定结婚年龄的沈辞镜迫不及待地跟谢非言领了证,给他们两人的关系盖了戳,并且频频出现在直播间里,给粉丝狂发狗粮。
而原本对沈辞镜羡慕嫉妒恨的直播间粉丝们,也在看到沈辞镜的脸后对谢非言心服口服:没错,这么漂亮的美人合该是我们主播的!!
后来,二人长长久久地相伴了下去,没有领养孩子,也再没理会过燕家季家周家的事。
他们的世界自始至终只有他们二人而已。
直到谢非言和沈辞镜逝世前,沈辞镜终于扫平了所有所谓的“家族”与“贵族”,但他并没有将沈氏集团死死掌控在手中,而是将沈氏集团完整交给了国家来运营。
“反对垄断,反对阶级固化,反对进步强制无限内卷的社会,从我做起。”那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风趣老人的沈辞镜笑眯眯地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