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谢有隔了两天又见到了他。
那场雨没有持续多久,带来短暂的凉爽之后,夏季末的余温依然很高。
她路过公园,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在树荫下的石桌上写作业。
阳光穿过老梧桐的枝叶间,光斑落在他的身上。树荫、蝉鸣、少年,好像聚齐了一个美好的夏天该有的因素。
后来谢有回想起和冬吉相识这件事,也许是因为,他们俩,是同样的人。但在这个瞬间,她只是觉得眼下的画面太美好而已,让她忍不住靠近。
谢有思索了一下,从旁边的小店铺里买了两罐可乐,听装,冰的。
她走路轻,走到冬吉身后方的时候,他还未发现她。他写题思考的时候没有什么小动作,就那么垂着脑袋,看着很乖。
谢有抬手,易拉罐的侧面贴上他的脸颊。冰凉的触感,激得他猛地往后一缩。
他抬头,愣愣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谢有,有些不知所措,眼底的慌张还没褪去,小声地说你好。
真是又怂又乖。
谢有笑笑,回他:下午好。
她把可乐放在桌上,推到他的面前。想了想他的反应,还是觉得好笑。在他边上的石凳坐下来后,两只手支在桌上托着脸看他。
两张石凳摆得很近,她就在他的旁边,稍微动作,手肘都有可能碰到彼此。
他的视线有些回避,她却看得一眨不眨,唇边含着些笑,一字一句说得认真,我nainai家的猫都没有你容易吓到。
冬吉的耳廓红红的,搭在卷子上的那只手,快要把纸张的角搓出毛边来。
不是的
谢有就着那个姿势,眨眨眼,不是什么?
这回卷子上的那个角,直接被扯了下来。
谢有不敢再逗他,慢悠悠地坐直了。
从冰箱拿出来的易拉罐,表面上很快冒出一层小水珠,顺着瓶身下滑,在瓶底聚集。
谢有单手打开易拉罐的拉环,用自己的瓶子碰了碰他面前那瓶。
他小声地说谢谢,打开易拉罐,凑到嘴边抿了一口。
谢有笑笑,生怕他再鞠个躬。
他叫冬吉。
是个好名字,冬天吉祥平安,大概是长辈寄予的,美好朴实的愿望。
谢有觉得很好听。
她来之前,他在写一套数学卷子,这会儿还铺在石桌上是他刚才扯掉一个角的那张。
那些公式她看得费力,只觉得他的字很工整,卷面干净漂亮。是卷子发下来的时候,要被老师先拿着夸三分钟的那种。
谢有哪怕是对低一届的卷子,也依然觉得头疼,视线重新移回冬吉的脸上,你继续写吧。
他没有动作,看着她的手臂,若有所思。
谢有的手臂上还贴着纱布,歪七扭八,一看就知道是随便糊弄的。
他那天见过那道伤口,不浅。夏季末的气温依然很高,就这么随意对待,估计会会越来越严重。
冬吉想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低下头去看卷子上的题目。
那道题并不复杂,可是题目却看不进脑子里,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个歪歪扭扭的、洇着些血迹的纱布。
他知道他没有强迫症,在意的不是那块纱布是否贴歪了。
他再次抬头,看向谢有。
她的视线飘过来,那句到了嘴边的话,又一次咽了回去。
好像有点唐突
谢有第三次捉到冬吉偷瞄她的时候,她正在喝那瓶可乐,她看着他低下头去,发顶有几丝头发翘起来。
我影响你写作业了吗?
他捏着笔,摇摇头。
片刻后,他放下笔,他在包里翻了翻,拿出了一个塑料袋子,谢有上回给的那个。
冬吉把药品在桌上一一摆整齐,看向她,我帮你重新包扎一下,可以吗?
语气里带着些小心翼翼,试探地问她。
其实很难拒绝吧,她朝着他的方向抬起手。
谢有无奈,小声喃喃,怎么会有人把这些东西随身带着。
伤口渗出的血和组织ye,连同药水一块儿混着沾在纱布上,伤口和纱布已经稍有些粘连。
他小心地尝试着揭开,动作很轻。纱布拉扯着伤口,疼痛过一阵后逐渐变成一种麻木。
他低着头,注意力全在她的手臂上。发丝柔软的垂着,有那么几丝微微长过眼睛。
谢有喜欢他的眼睛。
在她看来,这个地方所有人都像一潭死水,只有冬吉的眼里,是她从未见过的清亮。
好像生活总有盼头,明天依然值得期待。
他的睫毛很长,有风吹过,轻轻眨啊眨。
纱布终于被揭开,她处理得潦草,就连药水都没涂匀,对自己的伤有多不上心,可见一斑。
他仔细地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