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也有些沉默,她自重生以来,从没提过一句太子,就是姬华池等人也没有提过,因为大家都知道,过去的时光,终究是过去了,再回忆,也无法恢复那时的欢声笑语,只不过是让所有人徒增伤悲,还不如不提,只放在心底。
此时大家团聚,忍不住提起太子,凌霄也任由他们聊了许久,既然都忍不住了,那不如一次说个痛快,也省得各自回去后憋在心里难受。
结果这一聊就是几个小时,要不是聊着聊着景承平突然反应过来去看时间,只怕一群人能说到明天去。
凌霄第二天还有政务,大家只能散了,临走前,还不忘挨个和凌霄拥抱一下,女妃们更是虎视眈眈地等着姬华池等人都走了,这才撒着娇和凌霄道晚安。
凌霄终于松了口气,她可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不过大概是因为聊了一晚太子的缘故,当晚凌霄罕见地做了梦,梦到太子出生后,她第一次出征时的事情。
那是出征前一天,凌霄叫来太子,认真地叮嘱道:“凌云,朕不在的时候,你要照顾好姨姨和爹爹们。”
刚五岁大的小豆丁凌云板着小脸郑重道:“嗯!母皇放心,云云照顾姨姨和爹爹们,不让他们担心!”
凌霄微笑着摸他的脑袋道:“真乖。”
凌云抿着小嘴害羞地笑了,他抱住凌霄的手臂撒娇地要抱抱,等凌霄把他抱在怀里,他便仰视着凌霄,眼睛闪闪发亮地道:“云云最喜欢母皇啦!等云云长大,我也要变成像母皇一样伟大的人!”
那时她回答了什么,凌霄几乎已经记不清了,也许是笑着对他说好,也许是心中想,若真是像她一样,那可要累一辈子喽。
然后梦境一转,凌霄见到了自己驾崩前,凌云在她龙床前哭得撕心裂肺的场景。
那时他已经长大,一双和她极为相似的丹凤眼已极具威严,但相貌还是和她分外相似,不像的地方,也更像她的父皇与母后,依然完全看不出亲爹的样子。
凌云跪在床前,紧紧握着她的手,一遍遍哭求她别走,别丢下他一个人。
凌霄那时很懂他的心情,就像她把冷云琼、姬华池等后妃,还有常修齐、萧弘深等朝臣一个个送走时一样,慢慢的,这世上,就只还剩她一个了。
所以对于凌霄来说,死亡,真没什么可怕的,她终于能卸下身上的重担,轻轻松松退休,然后与她的故人们再度重逢团聚,从此不再分离。
她笑着轻拍凌云的手安慰他,最后不舍得看了他一眼,含笑而逝。
看到这里,凌霄轻叹一口气,心情有些酸涩,她以为梦境会就此结束了,却不想,梦中画面还在继续。
她看到凌云悲恸到昏厥,醒来后默默流泪,然后被朝臣们劝着尽早登基称帝,以稳定民心。
她看到登基大典上,凌云迟迟不愿坐上皇位,在身边人低声急急催促时,他含泪低低喃喃道:“我不做皇帝,我不想做皇帝,只要母皇能回来,我愿做她一辈子的太子,只要她回来……”
我愿拿自己的命去换。
然而他等了又等,直拖到再不能拖,也终究没有奇迹发生,他还是在身边人焦急地催促中,强忍着泪水坐上了皇位。
当百官叩拜,山呼万岁时,凌云脸上却全是泪水,眼中尽是悲伤。
这世上,终究还是只剩他一个人。
凌霄看得几乎落下泪来,然后梦境一转,她看到了凌云兢兢业业地勤政恤民,每下政令都要一再三思,唯恐哪里做得不对,毁了她的基业。
她听到凌云在梦中都在一遍遍低喃:“不能给母皇丢脸,我要做个……好皇帝……”
他就像他儿时承诺的那样,一生都在践行着他的诺言,努力去做一个像他母亲那样伟大的人,决不愿为他敬爱的母皇丢一丝脸面。
直到他也即将驾崩时,他看着床前哭得一塌糊涂的太子,恍然间便明白了当年母皇的笑意。
这一走,再不用背负重担,这一走,便可以和母皇她们团聚,那心中的欢喜,更强过不舍与留恋,所以他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拍了拍太子的手,含笑而逝。
凌霄忍不住上前几步,甚至伸出手去,似乎这样就可以在这梦中,再见她的小太子。
但是,没有,一直到梦境慢慢模糊,凌霄也未从那龙床上,看到一丝飘出的身影。
终究,是无法再相见了。
第二天,凌霄缓缓睁眼,心中还飘荡着梦中的哀伤与惆怅,她缓了好一会,才擦干眼角的泪水,准备起床洗漱。
可谁知,她刚一掀开罗帐,就见温文华正端着一盆清水慢慢走来,他见她看来,还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柔声唤她:“陛下。”
凌霄:……
凌霄什么伤心都飞走了,她眼看着温文华就要上来伺候,不由头疼地道:“文华,你等等……”
她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见温文华身后又出现了冷云琼,他正端着手帕和漱口水,也朝这走来。
凌霄心中顿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