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神情中积蓄着一片狂风骤雨,盛怒之下,脸颊肌rou微微抽搐:“后宫可参预政务者,唯皇后而已,你是什么身份,竟敢贸然出言评判储君?是朕过度的恩宠,纵容了你的野心,你居然敢朋扇朝堂,干预朝政!”
这样大的罪名,完全是可以问罪母家,牵连九族的!
殿内宫嫔眼见皇帝如此雷霆之怒,不敢安坐,纷纷离席跪地,侍奉的宫人内侍乌压压的跪了一地,噤若寒蝉,更不敢发一声。
石贵妃如遭雷击,连连叩首:“陛下明鉴,臣妾不敢!臣妾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臣妾只是见太子悖逆无道,为陛下觉得委屈,这才……”
皇帝暴怒至极,抓起旁边茶盏,猛地砸了过去:“你是在同情朕吗?!”
石贵妃脑袋上重重挨了一下,只觉脑海里“嗡”的一声,半晌过去,方才缓将过来。
直到现在,她也没明白皇帝突如其来的怒火究竟是为了什么,而身在后宫多年的经验告诉她,当你不明所以的时候,绝对不能跟皇帝拧着来,更不要妄图狡辩,说得越多,踩雷的可能性就越大,认罪求饶是最好的做法!
石贵妃定了心神,再不辩解,只连连叩头请罪:“臣妾该死,臣妾有罪,只求陛下看在臣妾侍奉多年的份上,宽恕臣妾的罪过……”
皇帝面笼寒霜,嘿然不语。
石贵妃更不敢松懈,跪伏于地,头都不敢抬起。
七皇子近来被皇帝捧起来同东宫对峙,也是很蒙皇帝疼爱的,毕竟年纪不大,眼见着异变接二连三的到来,也有些傻了。
明明是太子哥哥发疯,冲过来要掐死他,明明是皇太子妃凶狠霸道,动手打了母妃,为什么现在太子哥哥和皇太子妃没事,父皇反倒要责备母妃?
七皇子惊惶未定,委屈异常,一张小脸煞白,脖子上鲜明的印着几个手印,跌跌撞撞的扑到皇帝怀里去:“父皇!”
他大哭道:“太子哥哥要杀我!他要杀我!”
“混账东西,还不给朕住口!”
皇帝一声厉喝:“贵妃,好生管教小七,别叫他四处胡言乱语!”
七皇子近来见多了父皇慈爱,何曾见过他如此疾言厉色,蹬蹬蹬后退几步,跌坐到石贵妃身边,难以置信的看着父亲。
别说是他,这时候,即便是将他扶住、半揽入怀中的石贵妃,也完全想不通皇帝为何如此。
一直以来,对东宫不满的不都是皇帝吗?
一直以来,扶持自己母子二人打压东宫的不都是皇帝吗?
为什么忽然之间,皇帝就变了态度?
石贵妃心内惶惶,百思不得其解。
殿内的其余宫妃侍从们也想不明白。
皇太子妃眼底有淡淡的讥诮闪过。
蠢货。
因为还不到时候啊。
皇帝可以敲打皇太子,可以在群臣面前申斥他,可以驳斥皇太子的脸面,甚至可以扶持宠妃和幼子与皇太子争锋,但是唯独不可以轻言废立之事,至少现在还远远不到时候!
皇太子做了二十多年的储君啊,前前后后绑到东宫战车上的家族和势力太多太多了,他的伴读家族、太傅家族、妻族、母族,以及所有入侍东宫的官员家族、这些个家族的姻亲故旧,俗话讲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不好,或许就会反噬,国朝动荡,天下不安。
更何况他背后还有周家,还有皇太孙……
听听方才石贵妃给皇太子罗织的那几桩罪名吧——威逼天子,谋害兄弟,大逆不道!
本朝向来以孝治天下,又主张兄友弟恭,恭谨侍上,这几桩罪名一旦坐实,无论皇帝还是朝堂百官,都势必被舆论所裹挟,不得不将皇太子废掉。
皇帝做好了完全准备、将皇太子废掉,跟皇帝猝不及防、不得不将皇太子废掉,这两者之间的差别可太大了,甚至于一个不好,或许会有王朝颠覆的风险。
皇太子明摆着是个蠢人,只要软刀子割rou,皇帝大可以徐徐图之,叫他自己犯错,慢慢将他拉下太子之位,将风险降到最低,有这么好的法子解决问题,他除非是疯了,才会图一时之快将皇太子废掉——到时候绑在皇太子战车上的家族联合生乱,你石贵妃是能上阵杀敌还是能请来天兵天将,替朕排忧解难?
什么,都办不到?
那你这傻×张口就给皇太子定了非死不可的大罪,然后让朕帮你擦屁股?!
想得美!
皇太子妃心下冷笑,脸上不显,皇帝却在此时潸然泪下,开始修补与东宫的关系。
“太子是脾气是急了些,但他没什么坏心思,近来如此,也多半是因为伤心于皇贵妃的薨逝……”
说到此处,他叹一口气,目光在内殿环视一周,沉声道:“太子方才是喝醉了,想同弟弟玩闹,只是醉的紧了,这才一时失了分寸,都听清楚了吗?!”
众人纷纷叩首,应声道:“是。”
皇帝颔首,再看向神色灰败的石贵妃时,眸光仍旧带着几分厉色:“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