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是多年父子,废世子太了解老爹的秉性的,心知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一去必死,却没有拦,甚至还在他离开时对着妻子微微一笑,说:“没关系,不会有事的。”
谭氏笑的勉强,只是不知怎么,她心脏跳得厉害,那股子不安呼之欲出,氤氲在空气之中,叫她慌乱的喘不过气来。
侍从领着他们进入内殿,废世子与谭氏这才发现今日的来客并不只是他们,常山王夫妇与武安王夫妇早已入席,这四人对面还空着三个位置,瞧起来正是为他们夫妻俩和马宝珠安排的。
这儿只有三个位置,来的却是四个人,谭氏心中不祥之感愈发重了,害怕的拉了拉丈夫衣袖,央求道:“夫君,你去看看我弟弟,好吗?我怕他出事,小弟已经走了,他若是再出什么事,那我怎么活?”
话音刚落,便听吴王熟悉的声音传来,轻松之中透着一股子杀意:“活不了那就不活了嘛,别勉强自己啊,人真要是一心求死的话,办法总比困难多。”
谭氏脸色瞬间变的惨白,殿中其余人也垂下眼去,不敢直视,纷纷起身行礼,问老父安。
朱元璋和蔼应了,又笑着示意他们坐下:“我就不喜欢你们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都是自家骨rou,这么客气干什么?”
他悠然落座,又招呼身后女孩儿:“明月,你也来坐。”
明月?
那是谁?
白氏听得诧异,抬头去瞧,便见那女孩儿生了张小圆脸,面容清秀,两颊有着太阳亲吻过的痕迹,赫然是昨日方才分别的李惠儿。
明月,宝珠。
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
她细细品一下其中深意,由衷笑道:“还是这个名字好听。”
王氏亦笑道:“到底是明月得老爷子喜欢,名字都是Jing挑细选的,别跟我们家姐儿似的,叫她爹起名字,说是叫六斤,因为生下来就六斤,把我气个倒仰,瞧这个当爹的……”
满殿人都笑了,只有废世子一家人笑不出来。
他们不瞎,认得出坐在老爷子身边的女孩儿是谁,也明白老爷子给她取这个名字什么意思。
就是直截了当的告诉马宝珠,别想着跟我亲孙女攀比,你不配!
我孙女是月亮,你是珠子,假的就是假的,你没资格跟她相提并论!
马宝珠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亏得谭氏一直握着她的手,如若不然,只怕当场就能倒下去。
朱元璋也在笑,他没笑完,别人都不敢停,只能跟着笑。
他视线自然而然的环视内殿,落到马宝珠身上时,忽然间停住了。
“老大家的?”他唤了一声。
谭氏声音都在打颤:“儿媳在。”
朱元璋语气和煦,好像真的只是有点疑惑似的,但空气确实是在他开始问话的时候猛地收紧了。
他说:“你身边坐的是谁呀?”
谭氏与马宝珠都不敢继续落座,战战兢兢起身到殿中跪下,跪伏于地,不敢作声。
朱元璋好像更奇怪了:“你们这是干什么呀?”
王氏看着那娘俩,都觉得老爷子可真是太残忍了,不直接给她们一个痛快的,偏要软刀子割rou,一分一厘慢慢划,要多痛有多痛,她坐在旁边看都觉得胆战心惊,跪在那儿的那俩怕不是要把胆吓破。
谭氏的胆暂时还没被吓破,但是也差不多了,声音哆嗦着,说:“儿媳有罪,望请父王宽恕!”
“是吗?”朱元璋和和气气的问她:“你干什么了?”
谭氏咬了一下嘴唇,将近来发生的事情讲了:“惠儿,不,明月!明月是我的亲女,宝珠是我的养女,她们一个是我的亲生骨rou、血脉至亲,一个是我养育了十一年的爱女、情谊深重,我哪一个都疼,哪一个都割舍不掉,儿媳自作主张留下宝珠,实在有错,愿受父王惩罚,只求父王宽仁,不要将宝珠赶走!”
“阿娘,你怎么这么傻?!”马宝珠没想到她宁肯受罚都要留下自己,心里不是不感动的,情不自禁的唤出声来,却只得到了朱元璋淡淡一瞥。
他淡淡说:“我们马家人说话,有你开口的余地吗?”
马宝珠身子一颤,立即将嘴闭的严严实实。
朱元璋则揉着膝盖,面带微笑,和风细雨道:“好孩子不该在长辈说话的时候插嘴,也不该暗地里挑唆是非,煽风点火、排挤明月,尤其是你这样鸠占鹊巢、混乱了马家血脉的野种,就更不该这么做了。”
马宝珠被他冷漠无情的目光看着,甚至不敢出口狡辩,意欲开口认罪,请求宽恕,朱元璋却没兴趣听,只疑惑道:“我记得从前让人掌过你的嘴,怎么你一点记性都没有?”
然后他了然颔首,吩咐左右道:“多嘴多舌可真不是个好习惯,得改,带她出去,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治治这毛病。”
马宝珠听得骇然,两腿发软,险些软倒在地,没等开口求饶,就被堵上嘴带了出去。
“宝珠!”谭氏在侧只觉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