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惠儿也知道自己回来的突然,父母此前并没有半分准备,此时听谭氏致歉,颇觉不好意思,赶忙说:“没关系的,我什么地方都能住,李家还没盖房子的时候,我还睡过草垛呢!”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
谭氏给逗笑了,迟疑几瞬,又温柔道:“宝珠屋里倒很宽敞,住两个姑娘也绰绰有余,她比你大一天,你叫声姐姐也使得,便暂时先挤一挤,姐妹俩一起住,好不好?等到了京城,娘给你找个大屋子住,再不用这么挤在一起了!”
话音落地,屋里边的人都愣住了。
李惠儿怔怔的看着她,脸慢慢涨红了,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然后慢慢的掉了下来。
“娘,”她红着眼睛说:“我才是你的女儿呀。”
谭氏被她哭的无措:“我知道啊。”
“我不要跟她一起住,我为什么要跟她一起住?”
李惠儿抽了抽鼻子,哽咽道:“因为她,我吃了那么多苦,这么大了才回到爹娘身边,她却替代我在这个家里享清福,现在我回来了,她凭什么还留在这儿?她才不是我姐姐,她是小偷!她偷走了我的身份,也偷走了我的爹娘,我才不要跟她一起住,才不要管她叫姐姐!”
谭氏满脸愕然,怔楞几瞬之后,吃惊道:“你这孩子,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做错事的是唐氏,同宝珠有什么关系?当年她也只是一个婴孩而已,怎么能把一切都怪在她身上?”
李惠儿没想到自己温柔美貌的娘会这么说,当即便呆住了,难以置信的看着她,泪珠子不停地往下掉。
“可是,”她小声地哭,说:“可是我才是你的女儿啊,她娘把我换走了,她偷走了我的身份,我吃了那么多苦,李家人打我、骂我,还要让我去换亲,我活该这么倒霉吗?我恨死他们了!”
废世子听得难过,心下亦是恼火,看向妻子时,语气里少见的添了责备:“莲房,你少说几句!没看惠儿哭了吗?!”
白氏看废世子带谭氏过来,便以为他们夫妻俩内部已经达成共识了,虽然此前也察觉谭氏脸色不好,但是这母女俩很快就言笑晏晏,她也没往心里去,这会儿听谭氏如此言说,怔楞过后,旋即怒从心起。
一个是亲生女儿、马家骨rou,一个是产婆孽种,私通而生的jian生女,到底该站哪边儿还不清晰吗?
大嫂是不是脑子傻了,连基本的思考能力都没了?
孩子才刚回来,就在她面前说什么“姐妹相称”,是诚心想剜人心肝吗吗?
孩子听了心里边该有多难受?
再说,留不留马宝珠这事儿你做得了主吗?
别说是你,你男人都拿不了这个主意!
动动嘴皮子就叫马家收容一个私通而生的jian生女,你当老爷子是死的,脑子也跟你一样进了水?!
谭氏把话说成这样了,白氏也不再遮掩,将李惠儿拉到自己身边将人搂住,抚着她哭的颤抖的脊背安抚,冷冷道:“大嫂,话最好不要说得那么满,毕竟咱们都是小辈儿,这事儿还得老爷子拿主意呢!”
王氏用帕子帮李惠儿擦泪,也淡淡道:“惠儿别怕,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谁也夺不走。”
李惠儿泪眼朦胧的抬起头,含恨道:“那李家人和那个小偷呢?爷爷会处置他们吗?!”
王氏坚定道:“一定会。”
谭氏却错愕道:“你想怎么处置他们?”
“我想杀了他们!”
李惠儿红着眼睛,满脸恨意:“他们偷走了我的身份,又不曾好好对待我,我在李家吃了十一年苦,还要被榨干最后一滴油,他们不该死吗?!”
谭氏不曾想自己的亲生女儿会说出这样冷血而残酷的话来,怔楞的看着她,好像是吓了一跳似的,忽的朝后退了几步。
“你,”她瞠目结舌:“你还是个小孩子,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想法?李家人好歹将你抚育到十一岁,整整十一年,即便是条狗,也该有感情了吧?你竟能毫不迟疑的致他们于死地?还有宝珠,你甚至都没有见过她啊!”
“娘,你怎么能这样?!”
李惠儿心头钝痛,失望而委屈的看着她,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干:“他们改变了我的一生,虐待我,利用我,我不该恨他们吗?我是没见过那个宝珠,可是我一想到我在李家受苦的时候她却在马家享福——你知道我心里有多气愤,有多委屈吗?!”
谭氏被她问住,再看着她那张同婆母相似的面庞,霎时间回想起当年,旋即便冷下脸来,呵斥道:“谁叫你这么跟长辈大呼小叫的?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温柔美貌的亲娘变了,她变成了一块冰冷的、硬邦邦的石头,好像她是一个陌生人,而那个小偷才是她百般疼爱的亲生女儿一样。
马宝珠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回家了,可是娘不喜欢她。
娘喜欢那个小偷,还想叫小偷继续留在这个家里,跟自己姐妹相称。
可是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