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帕萨特登记的使用人员是曹燕,但监控中的凶手无论走路姿势还是体型仪态,都更像一个男人。如果凶手真的不是曹燕而是个男人,那他肯定和曹燕认识。
顾云风去了更衣室,换下祭拜姐姐时穿的黑色衬衫,在衣柜里翻来翻去,终于选了件灰色V领T恤,再戴上棒球帽。上次他送陈钰和袁满回去,居然被娱记拍下说什么深夜幽会,吓得他再也不敢穿上次那件衣服了。
他把脱下的衬衣放进洗衣机里,露出整齐的腹肌,衣服上面有香火的味道和陵园里腐朽的气息。他正要穿T恤,突然更衣室的门使劲被推开,。
许乘月站在门口一副“终于找到你了”的表情。
“许教授……您下次推门可不可以先敲下门啊?”他捡起掉到地上的衣服,抖了三下哭笑不得。他庆幸还好自己只是换了个上衣,要是换裤子的时候被看到就尴尬了。
不过许教授是男人,也没啥尴尬的。
“找我有什么事吗?”他重新套上T恤,打开更衣室的窗户,这几天不怎么热,晚上下过一场雨,白天温度就很适宜。
“顾队,刚才开会的时候,为什么把那个名字擦掉了?”目光相撞,没有谁咄咄逼人,空气中却弥漫出紧张的味道。
“什么名字?”一头雾水。但很快他意识到,白板上姐姐的名字是许乘月写上去的。
“十八年前的诱拐案中,最后一个受害者。”许乘月轻轻关上门:“在过去的新闻资料中,化名为春秋的女孩。”
顾云风一愣,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差点被一把椅子绊倒。短短几秒里浑身的血ye仿佛都凝固了,但长期的Jing神体力训练让他马上冷静下来。
“你想说受害者家属有作案动机?那案子有很多受害者,跟第几个没有关系。”他若无其事地说:“她们都有很多亲属,每一个都对关建华恨之入骨,恨不得立刻将曹燕挫骨扬灰。你不如把每个受害者的名字都写上去,那才公平。”
“都写上去位置不够。”许乘月双眉下压,揉了揉肩膀:“当然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通过死亡记录查到了最后一个受害者的真实姓名。”他坦然地走到顾云风身后,靠近他耳边说:“你有个姐姐叫顾椿秋,对吗?”
明明只是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名字。可从别人口中说出时,却像听见惊涛骇浪,看见巨轮沉没。
隐藏多年的秘密,就这样被轻描淡写地说出来。
一切温和的表面被撕开,露出自我保护的獠牙。
他下意识地抓住许乘月的胳膊,肾上腺素骤升,毛细血管突起,左手握住对方手腕,右手抓住下肱二头肌,直接一个过肩摔将许乘月摔到旁边的沙发上。
伴随骨骼清脆的弹响声,顾云风突然回过神来,他松开对方的手腕,上面深红色的痕印让他血ye几乎倒流回心脏。
自己刚刚在干什么呢?
“靠!顾云风你……你这是袭警!”许乘月挣扎了一下意外发现自己不是躺在地上,怪不得没觉得太痛。他沉下脸坐起来,抬头看向扶着沙发慢慢蹲下去的顾云风。
“你至于吗?”他皱着眉头问。
至于吗?
顾云风把脸埋进胳膊里,低声说了句抱歉。
这是他保守多年的秘密,整个金平分局,还有他一路相处的同学朋友,没有任何人知道。
他一直以为这段过去只会存在于他和父亲的世界里,最终带进泥土成为至死无人知晓的故事。
顾椿秋只是几十名受害者中的一人,她会和其他受害者一样,被这个世界慢慢遗忘,变成案卷里不起眼的一个化名,一段没有感情的文字。
可对于他和父亲而言,姐姐的案子给他们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让他们失去信任,失去家庭,一度对生活失去所有期望。
“对不起。”他把许乘月拉起来,情绪正常了一点,尴尬地想要缓和气氛:“还好我理智尚存,没把你摔地上。”
他的手很温暖,但掌心有道疤,摸起来挺粗糙。
“以后可别站我背后了。”顾云风挤出个笑容说。
许乘月坐在沙发上,一只胳膊搭着扶手,勉强点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歉意。突如其来的腾空让他心脏差点跳到失控,他一脸困惑地揉了揉自己手腕,毫不顾忌地继续问顾云风:“你不让别人在你面前抽烟,也是因为这件事吧?”
顾云风无奈地点头。这才发现许教授真是丝毫不顾及别人的感受,挨打后还能继续戳人痛处。当年姐姐会落单遇害就是因为他爹顾涛跑去买了包烟,他是个自制力一般的烟鬼,甚至在姐姐出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各路威胁恐吓下也没戒掉。
从此他就产生了生理性厌恶。
“你这受的刺激不小……”许乘月若有所思:“去看过医生吗?”
医生?顾云风取下帽子摇了摇头。他找了把椅子坐下,直视对方说:“我知道你的顾虑,但她和现在的案件没有关系,那已经是盖棺定论的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