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帝王猝不及防轻呼了声,当听见那粗哑的声音时,眉间隐微皱了皱,似烦闷。
那是他的变声期,裴虞之一怔,险些忘了眼前少年也不过十七岁罢了。
这些日子,难怪小皇帝说话时刻意放轻,语气也柔和不少。
常卿倒确实是很嫌弃自己的声音,又粗又涩的。他端起茶盏抿了几口,兴致不是很高,半响又看向那站在面前不言不语的裴虞之,朝他招了招手,“过来处理奏章吧,朕乏了。”
说罢便习惯性挪了挪腿,将侧座空了出来,待人入座后,便趴在案几上浅眠。
大概是把人拿捏住的缘故,少年帝王很快睡了过去,侧脸透出安详的稚气,毫不设防。
白衣青年执起竹简看了良久,眼睛酸胀,这才眯了眯,看向了周身那瓷瓶里的绿色。
共同办公久了,也就不自觉发现小皇帝对这些养生的东西很讲究。
他督了眼少年脸颊边,那玉色茶盏里漂浮的红色枸杞子,丧心病狂,他评价了句。
还说能补肾益Jing什么的……
裴虞之当时心间一梗,恨不得一掌拍死他!
更可恨的是少年帝王还拍拍他的肩膀,笑得天然绿色无公害,宽慰道,“记得我给你下的蛊虫吗?也是能治疗性冷淡的,丞相这番隐疾,经历不了个把月,便会拨开雨雾见月明的!”
“…………”
拨你个头见你个肺!
裴虞之真是恨极了这个白切黑一身黑的少年,可这段时间偏生就没有找到解蛊办法,若是找到了,呵呵……
被捅刀的十八般姿势,一个接一个给他尝尝。
白衣青年苍白着脸,漠然移开了目光,冷笑了声。
—案上沉睡的人似有所觉,转了转脸,殷红的唇瓣轻启,裴虞之立刻噤声抓起竹简低头看,熟稔地,一秒结束动作。睡梦中的人模糊呓语过后,他转头,清冷的脸庞满是Yin郁。
就像是被驯服的鬣狗,都练成条件反射了!
…似想到了什么不良状况,身着深蓝色官服的青年皱紧了眉。
朝堂里的王座之下,那些与丞相交好的大臣企图递个眼色,然而很无奈,丞相出神出得很专注,没接受得了信息。
高高的王座上,黑袍帝王挑了挑眉,轻唤道,“丞相?”
那俊美绝lun的青年身体一震,猝然抬头。
如惊弓之鸟。
常卿有些好笑,“丞相哪,三日后送将宴,你可听清楚了?”
“清楚了。”
他点头,挥袖道,“那便退朝吧。”
说罢便站起身来,往外走去。此刻晨曦已过,外头正是夏日炎炎的时分,手边几个好看的年轻太监轻摇着团扇,可七七八八围在他身边伺候,仍是勾起了热量,汗渍与味道都很不舒适。
他随意打发了那些人,自顾自走进了御书房里。
案上有纸条,白纸黑字,只寥寥数字。
——事已毕。
很简短,墨香柔软,是福喜……哦不,是常喜的风格。
看来他已经安排稳妥了。
也不知道和那位将军打了照面没有?
好歹是自家皇后的青梅竹马呢。
得托他照顾照顾啊。
御书房内,黑袍帝王低低轻笑着,眸色渐深。
此时吱呀一声,有人轻推开门,正巧撞见斑驳阳光下,他单手撑着额头,细指如玉的模样。
他抬眼,朝来人歪了歪头,状似倦懒,“丞相,有事吗?”
裴虞之抿唇望他。
少年早起勤政的日子里,脸庞上稚气的婴儿肥消减不少,轮廓明朗,乍一看,且是个满身矜贵的温润少年郎。
谁知道这人是个黑心肝的呢?
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是连祸乱朝纲的娄太后都被制住了,还把所有的锅都扣到他头上。
他定了定神,且按捺下心思道,“兵权的事情……”
常卿眉头一挑,兵权就相当于国家的心脏,自然不能马虎,但交给他人,显然不安全。
“丞相是想要兵符吗?”半响,他笑了,笑得极愉快,像是预见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这话很犀利,按照小皇帝的尿性,铁定有坑。
眼前站着的官服青年敏锐察觉到了这一点,随后眉眼低垂,似淡漠道,“战士出征,总得要兵符的。”
“说得也是,”常卿打量了眼前人片刻,他突然笑了,“丞相别那么紧张,如今我们是一路子的人了,爱卿你要什么朕都会尽力满足你,何况是兵符呢?对不对?”
…装模作样!
青年暗自粉饰下眸光,应道,“……是。”
常卿很满意男主的识趣,想了想,他从袖子里捞出那白色小瓷瓶,里头隐约有红色晃荡,一不注意,指腹也蹭上了那抹殷红,宛如白雪红梅,触目惊心。
“朕的血,是解药。想来月圆之夜快到了,爱卿你应该备着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