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礼眼中的失望一闪而过,旋即又恢复了笑意,他支起身子,干净如宝石的眸子凝视着眼前之人:“我以为,方郎能在殿试后不愿接受‘探花郎’的称呼,是不喜受人拘束罢了。”
“殿下多虑了,”方卿随半阖着眼,修长的睫毛遮盖了眼中情绪:“小仙只是觉得自己才疏学浅,配不上陛下的厚爱罢了。”
司礼这次没再说话,转而轻笑了一声,唇角的笑意多少带着些讥诮——也是,被誉为仙界第一才子的人说自己才疏学浅,谁会信?
方卿随说完也有些后悔,觉得自己把拒绝的态度展现得有些过于明显了。而大哥和父亲和对方多多少少又是君臣关系,如果因为这事让双方下不来台,他也过意不去。
当年玉帝没少借他拒绝探花身份的事打压父亲和方卿渊,若不是后来浑沌川事发,方家可能也就此没落了。
但司礼却好似不曾动怒,嘬了一口杯中酒,将方才的事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不说这些了,先吃饭吧。”
他先动了筷,挑了根肥厚的芦笋入碗。方卿随撑头看了他一会儿,见对方丝毫没有要放自己走的意思,也只好跟着吃起来。
“轩辕”楼中菜品多源自于人界,烹饪材料也需自人间寻来,价格自是寻常仙家不能承担的。
方卿随嚼着一块汁水饱满的红烧rou,心道要是天界的仙人们都能来这里吃一次,是否会立刻改变对人族的看法。
“卿随。”
司礼抿了口酒,突然唤他。
方卿随抬起头,却见对方放下筷子,正襟危坐地看着自己。再观他眉心微蹙,显然是为心事所困:
“你最近没什么事吧?”
方卿随闻言呛了一声,差点被菜叶子噎住,好在司礼及递来了茶水,才制止了一场灾难的发生。
“能有什么事。”
方卿随硬着头皮答:“这不挺好的吗?”
司礼闻言眼神变得有些古怪:“可我听说你要成婚了?”
方卿随干笑几声:“是,太子也想来吃喜酒。”
“喜酒吗……”
司礼羽睫微垂,唇角染上几分苦涩,琼脂般白净的脸上尽是令人心疼的落寞:“我不想喝。”
方卿随看着他的表情,心中突然升起一阵不详的预感。而像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下一瞬,司礼便站了起来。
玉盘和满桌菜肴摔落在地,凳子后退和木桌倾倒的声音也接连响起。
可是方卿随却什么也听不清,除了耳边来回拉扯的蜂鸣,和对方愈加沉重的呼吸。
他睁大眼睛,用力去推司礼。哪知司礼只是看似羸弱,实则一身肌rou暗藏于衣袖下。方卿随不但没有占到便宜,反而成了被完全压制的一方。
司礼儒雅文气的脸让人根本想象不到他的吻会如此强势霸道,若非方卿随被他搂着,可能下一秒便会栽倒在地。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他终于舍得放开怀里的人。而方卿随再挣脱他的桎梏后便一掌打在了他的肩上,气喘吁吁地抹干唇角的津ye。
司礼很满意眼前之人的狼狈和失态,这是旁人很难看到的盛景,而他却有幸得见。
在身前之人震惊羞怒的眼神中,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那鲜艳的红舌做着狭昵的动作,似乎是有意将方才一幕重现:
“虽然很唐突,但我想直白点说。我很喜欢你,卿随。”
第八章 迢迢河汉
方卿随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离开了“轩辕”,然而屋外大雨将倾,乌云自天际压来,淅沥的雨滴滴落在了他的发间、肩头,大氅也滚了一层水珠。
他有些狼狈地躲到了最近一户人家的屋檐下,扇子更是在奔跑中遗失,不知去向。
好在司礼不曾追来,否则他真没有那个力气去和对方再做纠缠。
方卿随环视周围一圈,看着空旷无人的街道和紧闭的商户,内心叫苦不迭。
仔细想想,似乎自他在梨园诗会上宣布要成亲之后,生活便开始对他处处刁难——先是多了个女人才有的东西,再是和自己好友与兄弟纠缠不清,现在又赶上雨天被困。
可惜扇子丢了,不然他真想用那把骨扇将自己从这场噩梦中敲醒。
轰隆一声,一道惊雷劈下,暴雨自云端倾盆而下,雨水又从瓦当泄落,形成了一道天然的水幕。
被水浸shi的衣物紧贴在方卿随身上,风一吹,便有丝丝凉意入骨。这本就是寒秋,加之他体态单薄,稍不注意就可能感冒。
方卿随苦笑着想,人界百姓总喜欢在庙里求仙人保佑风调雨顺,如果看到他这个神仙也受这大雨折磨,是不是会立刻拆了庙,永不参拜。
天幕被闪电撕了道口子,雨水全一骨碌泼了下来。哗啦啦的水声不绝于耳。
而他身后的木门也在雷声响起的同时,被人从里面推开。
方卿随转过头,看见一个妙龄少女从门内走出。她一袭明艳动人的水蓝色襦裙,头发以赤金花鸟簪盘起,颈上挂着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