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卿书信步走到钢琴面前,右手随意在上面弹了几下,问身后的余深:“你过来这儿干什么?”
“这话不应该我问你么?”余深随手关了门,说,“做股东的人,有必要天天往公司跑吗?”
一听就能听出来这是在暗讽什么,梁卿书肆意一笑:“弦乐社从头到脚都是我资助的,我当然是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了,我又不知道你会来。”
阔别三个星期的见面,余深不想跟他吵这个,走向了放小提琴的琴架。
没一会儿,余深的身后传来了钢琴声。余深卸下小提琴,回过头去。
从手法上来看,梁卿书显然是认真学习过钢琴的,只不过这会弹得却不太认真,连曲子的音阶都是错位的。
音符像一个个小蝌蚪一样,无奈还没跳起就被拍死在了黑白键上。
感觉到梁卿书这会心不在焉,余深听了一会,问道:“要不要合奏一次?”
梁卿书手上不停:“我只会弹钢琴,就这种水平。”
“没关系,卡农会吧?”余深早就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也不太在意,从旁边捡了把大提琴说,“我用这个跟你合。”
“你会的乐器还挺多。”梁卿书懒懒道,“怎么,将来是铁了心打算走音乐这条路了?”
余深没有回答他的话,只在旁边的琴凳上坐了下来,将大提琴的架势搭好。
他真诚地向梁卿书提出合奏的邀请,但似乎却并不在乎梁卿书跟不跟他合奏,兀自奏出了一段悠长缠绵的琴音。
但又很快地停了下来,眼里蕴着笑,看着梁卿书。
梁卿书撇了撇嘴,低头重新坐好,熟练地在琴键上弹出了《卡农》和缓的前奏。
《卡农》的基调抒情柔美,梁卿书的钢琴打底,当余深的琴音加入的时候,优雅和缓的气氛如沁人心脾的花香一般慢慢蔓延开来,蝴蝶萦绕,在夕阳下带起一丝惊艳的流光,翩翩飞落在少年们的肩头上。
余深运用着揉弦的技巧,双手修长优美,骨节分明,落在大提琴的琴弦上,点活了琴弦,奏活了乐曲。
梁卿书回头看到他拉琴的模样,手下突然鬼使神差地错了一个音。
“不要停。”余深舒缓的声音传来,他并没有抬头,却像是全盘注视着梁卿书,“错了也继续弹,跟着我的旋律走。”
这话宛如涟漪一般散开,梁卿书的手指忽然有了更多的力气。
起初的时候,大提琴的声音明显高昂优越于钢琴音,但很快,两种美妙的声音就逐渐融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交织碰撞,建出一段极其美好缠绵的织式。
弹完曲子后,梁卿书惬意地靠在钢琴边上说:“没想到,你还挺适合当一个好老师的。”
余深收好大提琴,说:“那也要看学生是谁。”
梁卿书沉默了一下,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察豆用着还顺手吗?”
“他确实是个不错的助手。”余深说,“给我不觉得可惜?”
梁卿书:“有什么可惜的,他本来也习惯旧校区了。”
余深笑了笑,没接话。
“对了,你跟我说,你打算参加这次文艺汇演?”梁卿书忽然想到了什么,起身走近余深,“那正巧,我也要参加,不如一起来组个队?”
直觉梁卿书如此直接的邀请没好事,余深下意识问:“组队可以。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想要做什么?”
“文艺汇演只是社团自己推出的比赛,说实在的,大部分都很无聊。”梁卿书眯眼,“不过,今年可能会有赌命游戏的彩蛋。”
余深:“赌命游戏?”
“你应该听说过俄罗斯|轮|盘|赌吧?在左轮手|枪的六个弹槽中放入一颗或多颗子弹,任意旋转转轮之后,关上转轮。游戏的参加者轮流把手|枪对着自己的头,扣动板机;中枪的当然落败,怯场的也为输,坚持到最后活下来的就是胜者。旁观的人则对参加者的性命压注。”[注]
梁卿书说着,把右手比成了一把手|枪的形状,他嘴角噙着笑,食指慢慢抵上余深的咽喉。
夕阳光忽然一收紧,光线又暗下去几个度,梁卿书移动手指,滑过余深的喉结,又轻轻挑上他的下巴,最后又挪到了他后颈的位置。
四下无人,仿佛沉寂了万物的夕阳光晕在余深的瞳孔里,倒映出梁卿书此时微狂的模样。
“我们互相填充子弹,把你的命交到我的手上,或者我把命交到你的手上,在开枪的那一瞬间,所有的生死浮影都在一瞬间落地。——你不觉得这是最棒的游戏了吗?”
梁卿书的手依然比着枪的姿势,指尖微触皮肤,给余深带来了一丝凉意。
余深默然地看着他,忽然抬脚朝着梁卿书的方向迈步。
两人的距离被急剧地缩短,梁卿书大概是没想到他会突然靠近,猝不及防之下右手变了姿势,不再是枪,而是五指搭在余深的脖颈上。
紧接着,他就像是一只找不到立足点的天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