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嬷嬷抿了抿唇, 她先跪了下来,回道:“还是孙公公。”
“还是孙公公?”赵太后的声音微微拔高, 她手下用了力,串佛珠的线崩断,佛珠散了一地。
宫女们纷纷跪下来, 低着头捡着地上的佛珠,一个个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蔡嬷嬷从一旁的托盘上拿出一串新的佛珠,供给赵太后:“李石是李卫尉的侄子,孙公公举荐李石也是信任李卫尉的家学。皇上心里清楚,想来也是因此才没有降罪孙公公。”
“王妃快刀斩乱麻,将李石押解进京,活罪已受、死罪也难免。太后放心。”蔡嬷嬷是赵太后身边的旧人,十分清楚自己主子的心思。
赵太后没说话,但她伸手拿过了蔡嬷嬷手中的佛珠。
“那也晚了。”赵太后平复了情绪,神色疲惫:“从李石踏上他们的船开始,就已经晚了。”
苏令德拿李石立威,则得罪李家。苏令德不拿李石立威,则他们处处受限。
“王爷眼下看来是能平安到达支叶城,如此便是最大的幸事。”蔡嬷嬷安慰道:“应天城还有您在呢。”
“是吗?”赵太后紧攥着手中的佛珠,凄楚地抬起头,注视着面前的菩萨。佛香静静地燃着,淡淡的烟缠绕在菩萨拈花的指尖。菩萨慈眉善目,永远悲悯地看着世间人。
赵太后心口一刺,猛地低下头去。
*
遥在千里之外的楼船上,苏令德也跟蔡嬷嬷有一样的感慨。
苏令德高兴地推着玄时舒到甲板上。繁枝县是进入支叶城之前的最后一个港口,距离支叶城不过半日的距离。他们将在这里下船,然后改换马车进入支叶城。
苏令德长长地舒了口气:“太好了,这下总算要平安到达支叶城了,这样就万事大吉了。”
玄时舒却和赵太后一样,只淡声问道:“是吗?”
苏令德弹了一下他的肩膀:“干嘛呀,都已经一脚踏进支叶城了,说什么丧气话。”
一旁的玄靖宁十分认可地点头。
玄时舒捂着自己的肩膀,瞥了眼玄靖宁:“今日练的大字,再加五张。”
玄靖宁僵直着脖子,不敢动了。
苏令德在玄时舒身后悄悄地翻了个白眼,轻轻地拍了拍玄靖宁的肩膀:“不慌,现在眼看就要下船了,你也练不成。等去了我们支叶城的新家再安下心来好好地练。现在呢,就先好好看看繁枝县吧,这儿跟应天城可全然不同。”
玄靖宁便好奇地张头探脑,一下就发现了不同:“拉船的人,好像跟应天城的不一样诶?”
苏令德一笑:“每个地方拉船的人当然不一样。”
但她定睛一看,立刻就明白了玄靖宁好奇的地方。
繁枝县虽然地处苗疆偏远,但港口也并不输给临近应天城的那几个县的港口。只是,繁枝县的纤夫看起来却跟先前几个县的纤夫全然不同。
纤夫虽然都很辛苦,但他们之前遇到的纤夫,闲时还会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吃饭聊天。但繁枝县的纤夫,显得木讷而麻木。他们休息时分开而坐,身边还有持鞭的人不断地走动。而且,他们高鼻深目,模样与一般的百姓并不一样。
“这些人是……”苏令德困惑地皱起了眉头。
“山民。”玄时舒眸色微深。
“山民是什么?”玄靖宁不懂。
玄时舒抿了抿唇,解释道:“山民聚集于五溪围绕的岭峤山脉,因为住在山上,所以叫山民。”
“他们怎么看起来,像是在服刑呀?”苏令德看着持鞭的衙役骂骂咧咧地扬起鞭子,立刻伸手捂住了玄靖宁的眼睛。
曹峻准备好了下船的事宜,正走过来跟他们汇合。他听到了苏令德的话,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目光落在纤夫身上,立刻明白他们在问什么:“这些人是被抓的山匪。山匪打劫村舍,这些人被抓之后,被遣来做苦力。”
“难怪。”苏令德了然地点了点头。
衙役扬起了鞭子,一鞭一鞭地抽在他们瘦骨嶙峋的脊背上。
苏令德皱了一下眉,将推轮椅的位置让给川柏,自己则将玄靖宁调转了个方向,推着他往下船的方向走:“走吧走吧,我们要下船再去看好玩的,你曹叔叔家还派人来接我们啦。”
曹峻的父亲是支叶郡的郡尉,掌管支叶郡的布防。皇帝在收到苏令德的奏章之后,就严令沿途各地务必确保玄时舒一行人的安全。玄时舒一行人自从在望苗县前的芦苇荡遇险之后,果然再无风波。
玄时舒没有马上跟上苏令德的步伐,而是看了眼看着苏令德的曹峻,静静地道:“看这些纤夫年纪不大,想来山匪依旧年年扰民。阿峻,你下船之后想必极忙。我们各有要做的事,恐怕又难像这段时候一样相见了。”
“阿峻,一路有劳了。”玄时舒深看了曹峻一眼。
曹峻一愣,笑着摇了摇头:“你我之间说这些作甚。”他沉默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你也不该谢我,反倒是我该向你告罪。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