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周思远睁开眼,眼前出现的是陌生的天花板。
这里看起来是一家普通的民用医院,墙上沾着些顽固的褐色污渍,设备也都是好几代前的旧式,甚至不能与曙光号上的医疗室相提并论。他左手边的机器人护士检测到他醒了,一边转圈一边哔哔哔地叫。不远处,一位身着白大褂的中年男性正坐在桌边奋笔疾书着什么,听见声响后大步走过来拍下了机器人脑袋上的终止键,研究起周思远的体征读数。
周思远瞟了一眼医生手中的报告,并非用通用语书写,有点类似忒贡星系使用的忒贡语,但忒贡语里应该没有那么多圆形的符号。医生看完了旁边的仪器,又用手持式分析仪对他全身上下扫了一遍,终于有闲心搭理一下被忽视已久的病人了:“周思远,是吗?”
会说通用语说明这个星球应该与星联有往来,周思远放心了一些,点了点头。
医生捣鼓了两下机器人护士背上的触屏,那个笨重的大铁块就挥着机械臂过来给他扎针吊水了:“你的身体恢复得很好,确认没有问题马上就可以出院了。”
周思远谢过医生,那医生见他Jing神不错,就离开去别的病房探诊了,临走前说:“你的伴侣就在外面,我把他叫进来,你们先聊会儿天吧。”
“伴侣?哦,好的,谢谢医生。”周思远面上不显,实则脑海里充满了疑问。
什么时候多了个伴侣?
没等周思远多想,“伴侣”大驾光临,一身鲜艳的花衬衫配上手里提着的几个大纸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出来度假的游客。那人腾出手来摘下墨镜,向自己扬起了一个灿烂的(或者说没心没肺的)笑容,此人正是曙光号的副舰长,于归。
“于归。”周思远简单地向自家大副打了个招呼。
于归走进病房,拉了个椅子过来就在床边坐下了:“你醒啦!”
“感觉不错,其他人呢?”
“托咱们周舰长的福,都活着。受伤程度轻的分散入住在附近星球的平民医院,几个伤势比较重的只好送往最近的星联办医院接受治疗了。”于归说着打了个哈欠,周思远这才发现他眼底下一片淡淡的乌黑,像是没怎么睡好的样子。
“这里是哪里?”周思远问。
“卡卡尔特,距忒贡星系中心五十光年远的一个小星球,编号是A-OZ-000921。” 于归对着平板上的资料念,“星联第一次与卡卡尔特的官方接触是二十年前,同年卡卡尔特人接受了与星联的贸易往来。认定为准二级文明,无特殊资源,支柱产业为星际旅游业。”
“先别管这些。”于归一边说一边动手拆起了手上的纸袋,“舰长,这是给你买的几套便服,正好你的制服也已经碎成破抹布了。这几袋是水果和鞋子,这个是通讯器,我还给你办了新的身份信息卡——”
“谢谢于副舰长无微不至的贴心照顾。”周思远眉毛一挑,作势兴师问罪道,“那么请问于副舰长,我们什么时候成了伴侣,这也是你办的?”
“我还以为能把这茬糊弄过去呢。” 于归见事情败露,尴尬地摆了摆手,从实招来,“来得太急了,申请资料没备全,和他们的海关扯皮了半天都没拿到降落许可。还好这里推崇罗曼蒂克至上主义,我急中生智编了点鬼话把他们感动哭了,立刻就放我落地了。”
“鬼话……”周思远素来了解自家大副信口雌黄颠倒黑白的本领,不得不说,出外勤的时候这个能力是挺实用的。
于归见周思远没生气,便感情充沛地讲起了自己即兴编造的爱情故事:“我和海关说,我的家里人逼迫我娶与我门当户对的omega,但我想要的从来不是这种被束缚的婚姻,我真正向往的是自由的爱情。”
“于是我离家出走,在漫长的旅途中,我遇到了我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就是你——我对你一见钟情,你也对我一见钟情。但同为alpha的我们不被世间的常识所容纳。
“你说等我们到了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们就结婚吧,我三分深情五分怜惜八分真诚地望着你说我愿意。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没想到在快要抵达的时候飞船出了事故,我——”
“编排上级,该当何罪?”周思远无情地打断了他的长篇演讲。
“属下不敢,舰长英明神武!”于归道。
于归这一副认真搞笑的模样把周思远逗得心情都放松了许多,忍不住勾起了唇角:“我们的甜心呢?”
“已经联系相关部门过来拖运了,这次不在港里大修半年是出不来啦。”于归当然知道周思远口中的“甜心”是指曙光号,痛心疾首地说道。
然而于归眼珠子一转,又说:“但是福兮祸所依,曙光号大修就意味着我们至少能放半年假期了呀。”
“有何打算?”周思远清晰地接收到了对面的暗示,笑着说。
于归摸着下巴作沉思状:“嗯……之前一直在忙着处理各种事情所以没来得及想,总之先在这里呆两天?”
“好。”周思远欣然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