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天横抱着妹妹回来时,听见家里七嘴八舌的,乱成了一锅粥。不由得挑起眉,单手掀帘子进去,就看见宝瑟儿伏在榻边,几片淡紫色的衣摆垂在地上,背影颤抖,轻轻地抽噎。
亲娘闭着眼躺在那里,脖子上的脉还在跳动,气色也还好,便知道其实并无大恙,他把妹妹往上搂了一搂,递给旁人去抱。
听见脚步声,宝瑟儿便知道是连天横回来了,连忙扑到他的怀里,带着哭腔道:“爷,怎么办,你娘、你娘被我气死了!”
方才在路上,他就问清了怎么回事,连天横搂住宝瑟儿的腰,教他稍安勿躁,坐下来摸了摸亲娘的手腕,她的脉象平稳,应该是被气狠了,没有大事。
宝瑟儿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生了自己的气:“现下、现下可怎生是好……?”
连天横看他语无lun次,想必是真着了急,就一下下地抚在他后背上,又在他背后轻轻往前推了推,温声催促道:“她这是急火攻心,你顺一顺她的气,她就醒了。”
宝瑟儿现在是心乱如麻,又内疚,又害怕,听了他的话,上气不接下气,趴在床边,认错道:“对不起,老——夫人,你别吓我了,我错了……”
一边的孩童不懂事,看人对娘亲哭得恁般凄惨,不知道发生何事,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娘……娘……”
宝瑟儿听见哭声,这才察觉有个孩子,抬头责怪地问:“是你把心儿偷走的?害得人好找……”
心儿见了宝瑟儿,急忙把手伸出来:“宝、宝鹅哥哥……”她的话还说不利索,实则是想要抱。
“这是我的亲妹妹,怎么能叫偷?”连天横不悦,嘟囔道:“本想着傍晚送回去,谁知道我娘她这个时候回来……”
宝瑟儿看他也是可怜见的,见个妹妹也要偷偷摸摸的,说到底还是自己的缘故,也顾不得被冤枉了,就站起来,去屋里拿了一袋钱,让人上街去买好吃的回来,心儿去年刚出牙,得买些不软不硬又耐嚼的吃食,这样牙才长得好,又把上回托人做好的小衣服、小袜子拿出来,给她换上。
这时候大夫也来了,望闻问切过,给莫氏开了一帖药,宝瑟儿立刻让下人去熬了来。
????连天横看着他一边在屋子里徘徊,一边不住地往软榻那头看去,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便拍拍身边的椅袱,宽慰道:“好宝儿,过来,你先坐下。”
忽然,宝瑟儿好像想起甚么来,连忙问:“上回法师送的那八宝佛珠在哪里,我去取来。”他真怕莫氏被他害死了,那可怎么是好。如今在菩萨面前念一念,也好求个保佑。
又翻出观里求的平安符、平安锁,层层叠叠的一大摞,全给莫氏挂在脖子上,挂不上的就放在枕边,东一个西一个,全给铺满了。
这真是临时抱佛脚的做派了,连天横看着他捻着那串佛珠,拿了一本经文,在那里现翻现念,总觉得有些滑稽。于是拉着他的手过来,说:“行了,你也歇会。”
宝瑟儿待不住,怕他责怪自己,站起来说:“药好了没,我看看药去。”
等他走了,屋里除了连小妹,就只有母子二人,连天横抱着手臂,闲闲道:“娘,别装了。”
听了这话,莫氏知道儿子看出来了,这才睁开眼,坐起身来,翘起腿,一拂袖,端起茶碗喝了口热茶,她知道自己冤枉了这个妖人,可今日也被气得不轻,就哼了一声,冷嘲热讽道:“原来你心里,对我们这个家还有亲情,还想得起来有个妹妹,我还以为你有了他,就不认我们三个了!”
连天横垂眸,淡道:“我自然是认的,只是爹娘不认我罢了。”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选了他,就不要妄想我们还能把你供起来!”
自从和宝瑟儿搭伙过日子,连天横在父母亲跟前连个屁都不如了,虽然妹妹是亲近他的,可孩子长大之后,恐怕也认不得人,自然与他生疏起来。
他便费了一些周折,收买了宅上的佣人,凡是二老不在家里,就把心儿抱出来玩耍,也算是尽了做哥哥的一片心,谁知道今天莫氏却回得早,杀了个措手不及,反倒引发误会,害得母亲越发厌恶宝儿。他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话真是不虚。
宝瑟儿端着药壶进来时,看见莫氏坐在床边,惊讶道:“啊,你怎么忽然醒了?”
莫氏绷着脸:“我活过来了,你不高兴是不是?”
“我才——”宝瑟儿一开口,本欲嘲讽两句,看到连天横坐在这里,硬生生憋回去了,眼珠一转,把药壶放在桌上,露出一个谄媚的笑,百转千回地说:“娘~您吃药……”
“谁是你娘,别这么叫我!”莫氏被雷打了似的,膈应得不轻,股股地往外冒汗,一身的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
宝瑟儿把茶案放在桌上,拿起一旁挂着的纨扇,对着她扇了扇风,又放下扇子,蹲下来给她捶了捶腿,可谓殷勤到了极点:“娘,您消消气,可别气坏了身子呀。”
莫氏牙都给他酸倒了,恼道:“你再给我乱叫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