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云的天空下,微风吹白纸墨字飘着,Yin森森晦气。
如果不是整条街都有这些纸,他一定以为是隔壁巷子的腊味店和他做对。
太邪门儿了。
他叫出来自己正在念私塾的儿子,要他瞧瞧写的是什么。
小孩子刚睡醒,还迷糊着,伸手想去捡纸起来,被他爹拎回来了,“个小兔崽子啥都敢摸!”
谁知道是什么东西。
“哦”小孩子蹲下,童稚的声音念出来,“今有翰城知府赵廉,强抢民女刘氏······唔!”
卤味店老板一把捂住自己儿子的嘴,左右迅速看看,天色尚早,零星几个人只对着白纸议论,没人注意到他们。
他迅速抄起来儿子关上门。
懵懂小童一脸不解。
他虎着脸说:“不许瞎捡,谁问都不许说,快去上学!”
“哦。”
老板擦一把脑门儿上的汗,心想日子刚太平几天,千万别出事。
这个寻常八月早晨,相似的情境发生在很多地方,湖州和江宁两地处处飘飞雪花般的纸张,虽然后来被官府清扫了,但早就记在人们心里。
茶铺馄饨摊儿里心照不宣地递眼色打手势,露出一个你懂我懂的神情。口口相传,赵廉很快就被演绎成抢了上百民女,日日荒yIn无度的贪官形象。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赵廉当日朝会就被停职查办。
而他的停职只是一个开始。
他姓赵,却是乐家派系的官员,极受乐老太爷看重。
那天起,或是撒白纸,或是编成歌谣传唱,乐家一系的官员种种不堪过往,一件一件都被挑出来。
强抢民女、纵仆伤人都已经算得上是小事,贪财受贿的也都没遮没拦地晒在光天化日之下,有些事如果钉死了,能扒掉一层官衣。
帖纸漫天的前两日,除了老太爷和乐成,还有太夫人知道一点儿影子模,根本没人往乐则柔身上想,全都以为是乐家政敌弄出来的阵仗——
乐则柔能有这么大本事?她不过是个女商人,即使有些本事,也没有这样可怕的能量。把这事儿栽她头上也太看得起她了。
恶毒又Jing巧的蛇打七寸,满朝文武里扒拉一遍,也就只有几位老狐狸才能做到,乐则柔少说也差几十年修行。
然而乐则柔丝毫没掩饰行迹,乐老太爷派人问话时连个不字都没说,甚至主动漏出消息是自己做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她想的很清楚,日日恐惧也免不了灾殃,既然和光同尘不行,她就索性亮出刀刃,让人知道忌惮。
所有人都当她疯了。
诗礼传家的世家大族,谁家哪代没有点儿不死不休的腌臜事,但不管家里鸡吵鹅斗打个乌眼青还是抓个满脸花,决不能将事情捅到外面,一定要体面光鲜。
体面是所有人的体面,家族牵一发动全身,闹出事情只能让外人捡漏。
乐则柔一贯低调,平日行事稳重自持,以大局为重,而此次一出手竟然不死不休的狠劲儿,震动朝野。
漫天白纸黑字如同送葬的纸钱,乐则柔用这样的方式通知乐家巷自己的耐心有限。
菩萨还有夜叉相,不给她活路,就大家一起去死。
一时之间,人人自危。
乐家官员日日上自辩折子,累的不亦乐乎。其他世家各看各的热闹,乐家已经成了江南的笑话——
“刚从龙保驾,自己家就斗起来了。”
“居然让个女人折腾成这样。”
“最毒不过妇人心,乐老太爷Jing明一世,栽自己孙女手上了。就不该让女人出后院。”
“窝里斗,何必呢。”
……
朝堂一共就这么大,乐家倒下,空出来位置和资源就是旁人的。都在旁边煽风点火说风凉话,恨不得斗得越狠越好。
正康帝更是乐得如此,乐家内耗,总比拧在一起对付皇帝要好,最好是乐则柔死了,乐家式微,只能专心依附皇帝存活——他不信乐则柔最终能斗过乐老太爷和乐成两个人。
乐则柔此举算得上丧心病狂,除了乐成不曾被揭过老底,余下的乐家官员或多或少都被写了几笔。
正康元年的秋日,各方人马粉墨登场,敲锣打鼓看乐家一场大戏。
……
“父亲,现在该怎么办?”
乐成扎煞两手站在书房,奔五十的人了,愣是急得鬓边都是汗。
老太爷看他六神无主的样子就心头起火,烦躁地挥挥手,“你好歹也是六部尚书,被一个黄毛丫头吓得慌乱阵脚。皇帝那边怎么说?”
“皇上什么都没说。”
老太爷想杀人夺宝不假,正康帝想杀乐则柔灭口是真,两边都想解决了乐则柔这个中间人,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孰料被太夫人一顿毒打打乱了。
现在乐则柔好好活着,宅院水泼不透,一夜之间全都变天。
而皇帝则顺势而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