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简单的道理,中年男人当然明白。
但是不会同意,“我就知道你们律师嘴能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我跟蜗居公司签订什么合同那是我跟他们的事,跟你们没关系,总之就一句话,要么给钱要么滚蛋。”
苏曼大大小小也做过几十个案子,但第一次遇到这么不讲道理难缠的人。
反过来想也是,如果讲道理,那些人也不会请她过来。
她一分钱律师费还没收到,就被赶鸭子上架。
见着房东柴米油盐全都不进,苏曼再想帮忙也无计可施了。
见苏曼不再说话,房东朝里面咧咧道:“你们警察也找来了,律师也找了,还有什么招数都使出来。”
房间里大家唉声叹气,叫苏曼过来的姑娘不停地跟她道歉。
从包里抽了几张钞票,“没想到给你添了这么大的麻烦,这点钱我也不知道请律师够不够,今天辛苦你跑一趟。”
看着他们,苏曼很难不共情。
比她小几岁,刚刚大学毕业,很多人生地不熟的漂泊在江城市。
他们应该是怀揣着很多梦想留下的,但这个城市,高昂的房价,不规范的租赁市场,硬生生的切断了他们的追梦。
“我们几个刚才也商量好了,今天搬出去,先去网吧去凑合一下,公司里的工作安排结束后,我们就回老家。”
“还有几个人先去同学那里凑合住,等这件事结束了,大家再想想出路吧。”
大学生的朝气在他们身上几乎看不到任何了。
颓败的表情,失望的眼神,以及对现下状况认命般的无力。
“现在要是夏天就好了,公园、商场、地铁、车站哪里都可以躺一躺。”
“可惜天这么冷,天气预报今晚可能还有雪。”不知道谁说了这么一句。
刚才递钱给苏曼的女孩,低下头,小声的啜泣着。
苏曼心里五味杂陈,她知道自己没有义务帮助他们,毕竟谁都有过困难的时候,而不是每个人遇到困难都会有人帮忙。
即使是眼前的这五百块钱,请一个律师都是不够的。
眼下是个烂摊子,她比谁都清楚。
不论是留下来还是现在就走,对于她而言都是没错的。
数秒的思考后,她把钱退给女孩,“你们再等我一下。”
苏曼的背影在门口消失,年轻男孩抵了抵:“米米,你怎么这么相信她。”
“事情都没给我们办成,为什么要给她钱?”
被称作米米的女孩,就是刚才塞钱给苏曼的,她低着头,“麻烦人过来跑一趟。”
“总不能白跑吧。”
年轻男孩:“可咱们又没钱。”
米米当然知道大家都没钱,“我给我的,你们随便。”
她这话让男孩有点脸红,“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要能帮我们把事情解决了,她要多少我们给多少。”
米米没说话,她望了眼外面,充满担心。
**
苏曼还是想争取点什么。
她把电话打到了社区,问了一些这房子的基本情况。
“群租房有无备案?”
“消防检测需要安全检测报告吗?”
“群租房隔断,社区有无标准规定隔断不能超过几间?”
一通电话打完,苏曼心里大体有了数,信心似乎也回来了一些。
再一次进入调解室,苏曼比刚才底气足了一些。
“你怎么又来了,我说了不跟你谈。”中年男人似乎没把苏曼放心心里,态度比刚才更要强硬。
苏曼面对着比自己更高更壮的中年男人,还是有点忌惮。
她克制心里的波动,尽量作出一副强硬的姿势:“我们再坐下谈谈。”
中年男人从鼻孔嗤出一声笑,似乎并不把她当回事,“你让我坐下谈,我就坐下谈了,你算老几呀?”
苏曼捏着手机,手机轻点,摁出一串号码,推至他跟前:“这是区住房和城乡建设主管部门的检举电话,专门负责查处群租房非法隔断和消防安全隐患的问题。”
中年男人盯着那号码,明显滞了片刻,随后重新做回椅子上。
“少来举报吓唬我,我可不吃这一套,不管我房子是隔断还是怎么,都是那帮人自愿租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嫌我这儿隔断,他们可以去别地儿。”
苏曼知道他是忌惮的,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我只是好心提醒你。”
中年男人面色隐晦,“你想怎么谈?”
苏曼撑住底气,反问:“你想怎么谈?”
中年男人口气丝毫不改:“我要求很简单,他们全部搬出去,把房子交给我就行了。”
苏曼报以刚才同样的嗤笑:“这是不可能,他们每一个人都付了房租。”
中年男人:“付没付房租跟我没关系,又不是付给我的,没看见钱我就要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