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明。”风雪里,突然有一人远远传音,那声音过了数年依然熟悉。
竹明不由得以灵神外照看去。
少年蓝衣负剑立在石阶上,风雪落下恰似烛膏滴落长夜。
“我在来日等你。”
昔去雪如花,今来花似雪。
幻境缓缓破灭开来。
……
睁眼从幻境里出来时,全祺还没来得及再多想些什么,就看到闻忧坐在面前,拿着剑,一合,一开,出鞘,入鞘,目光沉沉盯着他。
全祺:“……”
闻忧合上剑鞘,慢慢道:“破阵。”
作者有话要说:引用了《青衫shi遍悼亡》《别诗二首其一》
亲亲大家
第六章 屠龙(六)
楚天阙倒数第二道阵法,破开刹那一道流光飞来,还没来得及到全祺肩头,就被闻忧伸手抓住。
“原来连坐骑也没有带走,”闻忧看了一会儿,才缓缓松开手指,“……什么都没带走。”
全祺松了口气,看着那雪白灵兽颠颠跑过来,装作好奇地提了起来。
闻忧没太在意。
灵兽踏雪和全祺有主仆契约,除了全祺此世谁都不认,他也不担心少年会借助灵兽逃跑。
“少教主来楚天阙深处做什么?”
“找人。”闻忧平静地说。
全祺拿回了灵兽,兴致疏懒下来。
几柱香后,天色彻底黑了下来,闻忧见他已经显出疲惫,没让他继续,独自接着入阵。
方才少年未醒时,他是真的动过杀意。
无论天下如何看法,全祺都因此人而死。
他年幼的玩伴,他少年的绮梦,他青年的宿敌。
黑发墨衣负剑,他记得对方御剑上向他伸来手,指骨分明。春光烂漫眉眼,白玉利落轮廓,笑时抱着长剑,眉目锋利也掩不住鼻尖耳廓因笑意发红。在无数个梦里,苍青山冬日里白雪红梅长久绮丽。
闻忧长在苍青,从来知道全祺不是个好人。即使在以肆意妄为著称的苍青山弟子之间,也有个恶鬼的名声。他平叛刑罚,心冷没有牵挂,即使秦淮风光,也不能令全祺有丝毫动容。
人人景仰他的剑法,嫉恨他的冷酷。有人称全祺不过是浪得虚名,可天下习剑者谁不是在临摹他,谁不在他的Yin影下,谁不跟他同着玄衣负剑朱带。纵然悠悠众口千般骂名,天下凡知字能言习剑者,都在他留下的道路上摸索而行。
闻忧以为即使对方身不在苍青,也应当在万丈荣光之中,如同高天孤月,永远遥不可及,也永远辉光灿烂。
可是没有。
如果说不恨少年,实在是骗不过自己。闻忧在少年醒来之前出鞘那一刻,就已经杀心难掩。
可是对方睁开眼睛时,眼底里的神采令他又一次想到了全祺。
这样的相似令他痛恨,却又难以再拔剑。只有在掩埋在冷漠之下的厌憎里忍下了杀意。
也许真该挖了那双眼睛。
他在思绪之中出阵时,少年已经抱刀合衣睡在外面。灵兽踏雪伏在对方玄衣上,仿佛多年前也曾见过这幕。
闻忧只看了一眼,就皱眉移开了视线。
原以为踏雪还算是忠心耿耿,没想到会亲近害死全祺的生人。
他正要坐下休息,忽然想到也许不必到最后一道阵法,此时就可以再测算一次全祺之事。
全祺正在睡梦之中,毫无所觉,根本没想到闻忧入楚天阙居然会与他有关。
闻忧眼下新月微亮,符文显现,楚天阙地上石子细微震动,黑暗之中落下一道竖直天光。
一柱香之后,那道天光缓慢分出一条丝线,在闻忧的紧紧注视之下,缠绕上了膝上伏着灵兽的银发少年手腕。
少年突然睁目,眼中俱是惊怔。闻忧盯着他,目光深而锐利。
全祺被系统急促的警报声催醒,看到的就是闻忧不知做了什么,眼下一条血痕——根据在风梦城的经验,应当是又在用什么窥探天道来查探全祺“身死”的事,没查出来受到了反噬。
他心中微松,也没了睡意,起身开口道:“继续破阵?”
闻忧看了他半晌:“……不必了。”
……有些怪异,又说不出具体是哪里不对劲。
全祺见闻忧已经向楚天阙出口走去,便不再多想。
*
回到住处之后,全祺心中的奇怪依旧挥之不去。闻忧没有阻拦他带走踏雪,之前他隐隐感觉到的一丝厌恶排斥也已经消散。
难道是因为闻忧喜欢踏雪……爱屋及乌?还是果然如他所想,当初决裂之后,闻忧一直对他心怀恨意,眼见有人害“死”了他,表面憎恨实际畅快?
全祺想了半晌还是没理出其中变化因由,索性去煮茶,给自己倒口水喝再想。
这时,他听到外面一阵吵闹。窗户下灵石茶壶已经滚出白烟,全祺熄了火,一边拿起边上杯盏,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