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容顿了下:“天鹰。我怀疑是内部的。”
“他们不想留你?”
“大概。”
“打算怎么办?”
“回去。”
“但如果子弹是冲着你来的,那你处境堪忧。”
“嗯。”
“值吗?”
“我没什么退路。要么爬上去,要么丢命。”
“为什么不活得稳妥点?”
袁容没回答。
寒风顺着窗缝灌进来吹皱单薄的衬衣,他却浑然不觉得冷。瞥向窗外,车子正驶上跨江大桥,天高日远,前阵子呆的码头就在桥下,转瞬被抛在车后缩成越来越小的一个点。
他思绪浮浮沉沉,残阳被远山分得零星,透过车窗落下一块窄小的光带。
像某个圣诞夜时映了满身的烟火。
郑行的声音拉回他的注意:“如果你能出来,来事务所,我可以给你提供职位。”
车子下了桥,却不是去向他的住处,袁容这才觉得郑行出现得讨巧。
郑行像看出他的疑惑:“就不拐弯抹脚了。原本打算在你住院期间安排,想想还是尊重你的想法。”说着递过张房卡:“地方是朋友的,象征性收点租金,应该和你目前住的价格差不多。”
袁容没接,“不用。”
“知道你会这样。”郑行笑笑,“那小子不让我告诉你,但这是他的意思。”
说话间,车辆驶入一处高档住宅区,停在一栋公寓楼前。
“不必我说,你俩现在的情况有多敏感。你那里人杂,利弊自己权衡。”
郑行已经熄火开门,袁容被请出去。
“上去看看再决定。”
他将房卡抛出,发动车子。最后瞥了后视镜里的人一眼,匆匆离开。
袁容面上没有情绪,他在楼下站了会,望了眼与自己格格不入的环境。把卡揣进口袋,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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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学开着车漫无目的。夜色渐浓,他脑子乱糟糟的,体内冲撞着各种情绪,有些心灰意冷。
不该上前。甚至不该再妄想什么。
他们之间横亘的黑白,就像颗滚烫的子弹。扎在胸腔,一呼一吸都彻心彻骨地疼。
情爱面前,他不过俗人一个。
该付出代价的是他,可赔上的筹码是他的兄弟。
袁容与他像两条平行线,强行相交后两败俱伤。现在,只是退回彼此的轨迹。
这一刻,他甚至有些愤恨。
穿上警服,他们就是宿敌。
他无法对袁容的身份置若罔闻,背弃那些因自己而永远离开的兄弟去再次走近他。
停止不了的负罪感在心里煎熬着。
他知道,还有些东西不能放弃。
还有些事在等他赔上所有去搏,余生已无路可退。
一道强光伴着尖锐的刹车声迎面而来,他突然惊醒猛打方向盘,车子一路冲进小巷后戛然而止。
郑学伏在方向盘上浸出一身冷汗,好半天抬手摁亮车顶灯,像是撞到了什么。
一盒东西散落下来。
他愣怔地看了一会,喉咙发紧。车座上散落着很多瓶盖,装它们的木盒子翻倒在地,是张元的。
从警局离开的那个下午,被他一起带走的张元的遗物。
这东西惯常摆在那小子桌案一角。
“师哥,再比一局。”——谁输了,就给对方一个瓶盖。
“臭小子,虎口收紧,靶位看准了再扣扳机。”
“师哥,等我回来继续!”
这一刻他终于真真正正意识到,物是人非。
说不懊悔,那是假的。
他怎么可能不后悔?如果能更谨慎当心点,说不定张元就能有一线生机。
那小子一个人被留在暗黑的坑洞里,是怎么煎熬过疼痛的每一分钟?
多年的无间协作,背靠着背的兄弟,怎么就在最后的一刻失去了默契?
郑学颤抖着,格外小心地,把瓶盖一个个捡回去。他甚至能记起每一只的来历,和那时张元神采飞扬的样子。
连日以来压抑的情绪像突然崩溃,他口渴似的胡乱翻出几瓶水,又急又猛往嘴里灌。却似乎仍不管用,直到将剩下的全部兜头浇下,才泄气般整个人跌进座椅,浑身冷透了。
车厢里死一般静,几乎与浓稠的黑夜融为一体。
直到手机铃声突兀响起,屏幕上“严朗”两个字忽明忽暗地跳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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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11.13袭警案被市法院正式受理。
由徐某为主嫌疑人的犯罪团伙共计十余人被起诉,其中徐某因故意伤害罪,危害社会治安罪,组织、领导、参加黑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