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父亲和母亲都是笨蛋,童磨从未见过像他们那样愚蠢的人类,但当他想起母亲举着刀在他面前将父亲杀死的场面,却又总会不自觉地联想到鬼舞辻无惨杀八百比丘尼的场景。
有人曾告诉过童磨,在他询问对方为何母亲要杀死父亲的时候,那个人对他说:“是因为恨。”
因为憎恨着对方,所以才想让对方痛苦地死去。
但童磨又想,八百不会死亡,她只会一次又一次地燃起太阳般绚烂耀眼的光芒,像是浴火重生的凤凰一样在那样的光影之中复活。
所以这种说法或许并不适合用在鬼舞辻无惨和八百的身上。
而后来童磨听到了另一种说法,有人对他说,【是因为爱。】
因为他的母亲深深地爱着他的父亲,所以才会无法接受他的不忠,在杀死了对方之后自己也和他共赴黄泉。
童磨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鬼舞辻无惨,也是爱着八百比丘尼的呀。】
所以在发现了自己无法从八百比丘尼这里获得回应,无法得到她的【爱】之后,他才会反复无常地对她又爱又恨。
以至于很多时候,连他自己都会反应不过来,自己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才会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
“天快要亮了。”
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八百比丘尼忽然说了这么句话。
哪怕捧着脸,童磨的手指依旧不安分地动来动去,他戳着自己的脸颊,一派童稚天真的模样:“八百是在关心我吗?我好开心呀~”
在八百比丘尼甚至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童磨倏地将身体倾向了她。
躺在木质的廊板上时,八百比丘尼的视线穿过他的肩头,看到了虚虚将散的月亮。
属于【鬼】的时间就要结束了,而趴在她身上,用手臂支撑着廊板,与她近在咫尺的极乐之鬼却神情温柔。
他俯下身体,彩虹色的眸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和他的父母不同,童磨从不相信这世间真的存在着所谓的神明,也不相信所谓的极乐世界是真实存在的东西——他自然也不会同他的父母一样,将他身下的这个人视为高不可攀、不可触碰的存在。
她是童磨的“神明”,却不是高高在上的神明。
早在他还是人类的时候,他的位置就一直都是八百比丘尼的身边——他从来都是离她最近的存在。
哪怕在没有人的时候爬进她的怀里,八百比丘尼也从来不会拒绝。
她只会在童磨注视着她的时候,也用那双仿佛深静湖面一样的眼睛看着他。那眼眸的深处会如涟漪扩散,是转瞬即逝的光彩和灵动。
“这样的话我从来没有说过吧,”童磨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我知道八百的记性很不好,总是会把一些重要的事情忘掉,但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记住哦,因为我只会说一次。”
八百比丘尼的视线从他的肩头移到了他的脸上,背着月光的上弦之鬼,他的神色是少有的安静——甚至在某一瞬竟与八百比丘尼时常露出的神态有些相似。
他同她说:“主动来找我吧。”
“不管是为了什么事情都可以,不管是因为谁都可以。八百其实并不喜欢鬼舞辻大人吧,但是没关系的,八百完全不用担心这种事情哦,因为我一定会比他做得更好,我会比他……”
【更加爱你。】
第36章 郑重其事
在童磨将他想说的话完整地说出来之前, 八百比丘尼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承诺是很珍贵的东西。八百比丘尼一直都这样认为。
而对他人许下承诺这样的事情,更是无论如何都应当郑重其事地对待。
所以当童磨对她说出【只会说一遍】的承诺之后, 她便意识到了, 自己根本无法回应他的承诺。
童磨从小就是很特别的孩子,八百比丘尼甚至一度对他产生过羡慕——哪怕那样的艳羡转瞬即逝。
感受不到感情,也就意味着,不仅是感受不到快乐,连同悲伤和寂寞,都会被一起忽视。
可后来八百比丘尼才发现, 对于这个孩子而言, 什么都感觉不到, 才是最大的空虚和悲哀。
与其说他是为了履行自认为的【对八百比丘尼】的承诺而活,倒不如说,他其实只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的与众不同。
哪怕是童磨也知道, 与众不同的人, 绝对无法融入这个人世。
所以就算是他这样的存在,也在寻找着让自己能够不被人世排斥在外的方法。
其实他如果只是像平时那样, 如打趣般挂着无忧无虑的笑容开口说这些话, 八百比丘尼仍可以当做他就是随口玩笑,而她自己也不必过分在意。
——但这次不一样。
看着童磨的眼睛, 她就已经明白了他此刻的不同寻常。
童磨这时候的表情……过于平静了。
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