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中间最为至暗的节点,本该绵密的黑色,竟然透出丝绒般的红调,在炫技后它猛然回归朴素,至深至暗的强烈色调掩盖掉一切光芒,几近窒息的情感缠上心脏,那样晦暗至深的光彩穿过黑暗,直达心底。
太抓人眼球了。
他敢保证,这是镜大今年乃至未来多年最好的画作。
“眼球!”
李韫喃喃自语,他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艰难地挤出话,却几近失声:“这幅画叫什么名字?”
顾千欢愣了一瞬才答:“《渊》——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正在凝视着你。1”
他刚才也在看画,只有在这样充沛酷热的光线下,他才能审视画作,压住从心底升起的Yin霾。
顾千欢抿紧嘴唇,深层的红调好像过于鲜艳了,要自调颜料。
李韫第一次生出感叹,看过了《渊》再看其他作品,那些灵气逼人的画作一瞬变成了朽木,一种冲动油然而生,他忍不住轻咳一声:“千欢,你愿意当我的弟子吗?”
下一刻,画室虚掩的房门猛地推开,来人一头栽进画室,脚步踉跄,抬起头露出一张青白交加的脸,赫然是石演。
李韫愣怔一瞬,皱紧眉头看向闯入者,他不知道对方听了多久,但这样的人,品行不端。
李韫目光透出几分惊诧和厌恶:“你怎么又来了?”
石演勉力挤出一丝微笑,但他脸色扭曲,衬得微笑滑稽又扭曲,在顾千欢漠然地扫过一眼之后,他心头一梗。
他来的并不早,只听见了最后一句话。
却不妨碍他嫉恨上顾千欢。
石演从没见过这样的李韫,自己拼尽全力,得到的也不过是一句淡淡的不错,更甚者,渴望已久的拜师机会也被他轻易拿到。
如果不是他迟迟不答应自己的拜师请求,自己何至于求到顾风曜跟前,那次的事叫他惴惴不安,幸好事后对方只拿顾千欢当个无所谓的替身,并没记在心里。
石演想着挺直脊背:“老师。”
李韫挥挥手,有些不耐:“别叫我老师,我负责教你一段时间,只是交易。”
石演张了张嘴,目光落在一侧的画作上,猝不及防的情绪扑面而来,惹得他不禁后退半步,心有余悸却还是忍不住去看,像是上了瘾。
他能被李韫教授一段时间,可见基本功也不差,必要的审美水平自然是有的。
“你也觉得画作不错?”李韫见他看得痴迷,出声询问,声音也和缓许多,他是个典型的画痴,提到自己欣赏的画便十分狂热。
石演目光一闪,诚恳地说:“画很好,是老师朋友的作品吗?”
李韫扭头朝顾千欢笑了起来:“这可不是我朋友,是画坛新一代,他就在你面前,千欢,”他顿了顿,想起之前的话,爱才之心蠢蠢欲动:“我之前的提议你觉得怎么样?”
石演脸色白得像只鬼,整个人如遭雷击。
顾千欢忽地瞥了眼他,见人刺激得差不多了,才婉拒道:“对不起教授,其实我已经有老师了。”
李韫有些惋惜,自己到底晚了一步,他还有些好奇,谁跟自己一样慧眼识人:“是谁,我认识吗?”
顾千欢没什么忌讳:“是郑中胥老师。”
“怎么可能?”
一道微弱的声音突兀响起,被他们看着,石演不甘地舔了舔嘴唇,但想起自己听过的消息,他一点也不心虚:“郑老师只在多年前收了关门弟子blindsight,你怎么会是他的弟子呢?”
顾千欢朝他温和一笑:“你真的想知道吗?”还是只想反驳他。
石演呼吸一滞,总觉得自己已经被他看穿,戏谑的目光叫他心里不舒服,不待反驳,李韫反应过来,指着《渊》一脸惊叹:“怪不得我在你画里看见郑前辈的水幕技画,完全拿捏到他的Jing髓,海浪细腻又透亮,光影效果立体有种近乎实质的质感。”
他对石演和顾千欢完全是颠倒态度,严苛道:“石演,你过来,我记得之前教过你水幕技法,这还是你学得最好的,你应该熟悉它,过来看看这些波浪,你看到了什么?”
石演脸色青白交加,脑子里嗡嗡作响,哪还看得进去什么东西,那些画面在眼前扭曲变形成他自己也不认识的东西,他攥紧拳头,一字一句撕扯着声带,嗓音粗噶得像是磨砂纸:“我看出来了。”
走廊传来一阵谈笑声。
“老师。”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几个学生面面相觑,不晓得这是什么情况,目光触及中间的画作,连掩饰都忘了,压低的赞叹声不断响起。
“卧槽卧槽,这是谁的画?”
“咳咳,我背后猛地发凉,这是只眼睛吗?太厉害了!”
“不对吧,明明是海底,你怎么说是眼睛?”
几个人越说越亢奋,俨然有要争执起来的迹象,一派说是巨眼,一派说是深渊,双方僵持不下。
还是李韫看不下去,轻咳一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