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声激烈,顾明州面色平静,安静挨骂。
等声音渐渐平息,他方才抬眸:“都说完了?”
他脸上虽是笑的,眼睛却冷得渗人,叫人不寒而栗。众人也不知怎么的,竟一句话也说不出。
“世上有不惹事的案子?若想不惹事,最初就不该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这件事的责任说到底还是我来担,你们担心什么?”
“捉拿之前,我已经向阁老请示过,没必要再向你们报备。但我还是很惊讶......”顾明州嗤笑一声,“你们只看见朝廷势力,却没把正在受苦受难的百姓放在眼里,这样也敢自诩清流,就不觉得羞愧?”
“苦读寒窗,我只读出一个道理——凭良心做事,凭良心做人!诸位今日在这里指责我,那么敢问,若是被侵害 的是尔等家乡,你们也会像现在一样,希望此案一拖再拖吗?”
顾明州正色,抬高声音。
“是首辅的外戚又如何,搞清楚了,我们吃的是皇粮,做的是皇官,这天下更是皇上的天下,而非他张黎的!”
门外一双正欲迈进来的脚停住了。
余泰清弓着身子,额头微微冒汗:“皇上......”
一身白衣的少年抬手止住他的话头,额头一条浅蓝抹额,隔着门板朝里看,嘴角牵出一抹淡淡笑意:“有点意思。”
与此同时,杨蒙在杨宜修门口截住了京兆尹。
京兆尹心中大呼要命——户部那边非捉拿杨宜修不可,刑部这边又亲自派人拦截,他夹在中间,两头不是人,这可如何是好?
“杨大人,您行个方便?”京兆尹赔笑,“想来也只是配合调查,累不着杨公。”
杨蒙坐在马上,摆足了官威:“杨宜修现在需要配合刑部调查案件,回去让户部等着!”
“这可是阁老亲笔批的文书,”京兆尹苦笑,“下官实在不敢违抗啊。”
“又不是不让你拿人,就是晚上几天而已,这都等不了?”杨蒙皮笑rou不笑,Yin测测道,“还是说大人对我有意见,故意的?”
京兆尹吓出一头冷汗,一叠声地喊:“不敢、不敢啊!大人实在冤枉下官了!”
“那还不退下?!”
杨蒙一声叱喝,京兆尹终究迟疑了,退后两步。
就在此时,门开了。
杨蒙回头一看,连忙下马,笑道:“叔父怎么出来了?”
杨宜修瞪他一眼:“我还要问你呢,在我家门外吵嚷些什么?”
户部。
顾明州的一番话震住了众人,一时安静。
郑自明却笑着摇了摇头:“顾大人真是巧舌如簧。”
顾明州没想到他会说话,皱起眉。
“不要说抓,便是就地杀了杨宜修,也没什么可惜的,然而一旦开启党争动乱,朝廷官员不再专心政事,而是整日倾轧,届时便不只是一地百姓,而是天下百姓遭殃了。”
“且内忧易生外侮,如今三国并立,大兴稍显颓势便会招致攻击,”郑自明直直地看着他,“顾大人支持开战,所以想用这种方式引来外敌吗?”
众人一片哗然,看着顾明州的眼神都充满鄙夷不屑。
顾明州心里有点不舒服。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偏偏是郑自明,他当年进入朝堂时也曾遥遥尊敬过的人,竟然以这样尖锐的方式质疑他。
但面上,他仍是一派冷静:“既然已成两派,水火不容,那么冲突早晚都要爆发的。难道郑大人觉得,将冲突无限延期到战争中去更好?只怕大兴再富裕,也经不起这么耗。”
郑自明飞快地抓住了他话里的漏洞,追问:“这么说来,你一定要挑起两党斗争了?”
顾明州却不上他的当:“不要偷换概念,郑大人,上峰让我解决徽州桐木案,我就排除万难,将当事人叫来调查。若是觉得不妥,你大可自己来查。”
他抬起头,缓缓扫视众人:“这话一样送给各位大人,若是诸位有何高见,我现在就将本案拱手让出,如何?”
谁敢?
要真有胆子那么大的,这案子岂会一直拖到今天?
屋中的激烈再次沉寂下去。
杨家门外。
杨蒙向杨宜修解释了一番来龙去脉,一群人都站在外面,那杨宜修分明是白身,排场却比许多官员还要大,所有人都习以为常。
“户部要抓我?呵,让他来就是了!”杨宜修扫了一眼京兆尹,“就是你来抓的我?”
京兆尹若不是为了维护脸面,几乎要当场哭出来。阎王打架,小鬼遭殃,他交不了差,还得被杨家人记恨,怎么倒霉的都是他!
杨蒙谄媚一笑,弓身凑近杨宜修:“叔父只管放心,有我在一日,就绝不会让您受任何委屈。”
户部。
郑自明紧盯顾明州双眼,一字一句地逼问:“所以,你一定要动杨宜修 吗?”
“不错,我会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以正国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