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门,寒风瑟瑟地钻进脖子里,红灯笼模糊的光晕边缘照出点点白色。
“下雪了?”阿才缩了缩肩膀,“啊呀,都冬至了!”
杭州城内已经十分安静,偶有旁边人家的欢声笑语,白雨信仰头呼出一口气,白雾在空中散去。他忽然想起家中的顾明州来了。
“你先回去吧。”
“啊?”阿才一头雾水。
白雨信依旧很坚持,将他支走了,慢慢地在雪夜之中踱步。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很讨厌下雪天,因为那会让他想起被继母带着,挨家挨户找买家的日子,或者是冰天雪地里被二婶逼着洗衣服的刺骨冰凉。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些伤痛的记忆渐渐淡化了。冬天冷,他常常跟顾明州睡在一个被窝里,闻着他皮肤散发出来的味道,感受着少年人并不算坚实的身体,习惯性的陪伴抹平了许多情绪。
顾明州说的喜欢,白雨信并不大懂是什么意思。顾明州成为他生命中不可分割的重要部分,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至于为什么,或者为何要更进一步,他没有想过。
头顶的雪忽然停了,白雨信一愣,抬起头,是一把伞。
“傻子,大冷的天不早些回去,在外面干什么呢?”顾明州温柔地拂去他肩头的雪花,“走吧。”
他的脸被路边的灯笼照亮一半,平日颇为凌厉的轮廓柔和了许多,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白雨信没想到他会来,一时愣了。
那副乖巧的模样惹得顾明州忍不住伸手捏了捏。
白雨信不悦,躲开他的手指,从衣襟拿出一个油纸包:“喏,烤地瓜。”
顾明州眼睛发亮,忍不住追问:“特地给我买的?”
“买多了,”白雨信避过他的眼睛,“吃不下。”
顾明州却忍不住笑出声来,当街打开油纸包,撕开地瓜皮,咬一口,柔软甜蜜的味道颊齿留香。
他莞尔:“好吃。”
白雨信耳根发红,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好了,走吧。”他庆幸现在是晚上,不然被顾明州发现他脸红了,肯定又要调戏他。
漫天的大雪,整座杭州城都干干净净的,街上只有两条脚印相伴蜿蜒。
两人肩并肩走回府上,顾明州将他送到房间门口,替他理了一下衣领:“明日我便要启程回扬州了。”
白雨信听他冷不丁这么一说,当即惊愕抬头。
“你不是一直惦着这一天吗,怎么这么吃惊?”顾明州故意挤兑他,挤了挤眼睛,“莫非是舍不得我了?”
“没有的事,”白雨信转过身,“是该回去了,记得好好读书。”
顾明州从后面抱住他的腰,白雨信僵了僵,没有挣开。
顾明州已然感受到,白雨信变了。
记忆中他总是浑身尖刺,刺得旁人纷纷远离,也将自己伤得遍身是狼藉。因为害怕受伤,便不肯再信任何人,更不可能将真实的自己交付出去。
现在却不再抗拒顾明州的亲近,甚至时不时会流露出小小的依赖、关怀、惦念,虽然不多,却如雪夜的炭火般,令顾明州心口发烫。
他知道这份改变对白雨信而言有多么艰难,双手便不由抱得更紧了。
“科考结束,我还会去京城,”顾明州依依不舍地蹭了蹭他的耳朵,“我等你来找我。”
白雨信没说话。
他一如往常地洗漱,看过账本后躺在床上,连日来的疲惫涌来,他很快睡着了。
后半夜,雪下得越来越大了,雪花簌簌落下,声响令白雨信不觉转醒,双眼大睁望着帐顶,一时竟难以再次入眠。
他忽然想起,顾明州似乎对城东的馄饨分外钟情,便下床穿戴好衣物,径直去了城东。
此次一别,也不知何时再见,这点小小的心愿总该满足的。白雨信越想越有道理,接过那碗馄饨放入备好的保温匣中。
打更的梆子响了五声,他才猛地一惊——原来已经五更了!
从城东来回一趟少说一个时辰,来得及吗?
白雨信端着碗一路小跑,厚厚的雪地很难走,走了不知多久,他只觉双脚麻木,已然全被雪水浸shi了。
天色开始发亮,白雨信心头一紧,连忙加快脚步,一时不慎,被一块石头绊倒了,整个人栽进雪地里。
然而他来不及感觉痛楚,赶紧爬起来,紧接着高兴地松了口气——还好还好,馄饨一点儿也没撒。
白雨信忽然感觉浑身都有劲儿了,走得越来越快,一心想着在顾明州走之前将馄饨拿给他,带在路上吃。
人们醒了,路边开始有了些许嘈杂,扫雪的扫雪,摆摊的摆摊。
有人认出白雨信,远远地喊:“白公子,你家门口又有辆大马车来了,是要做什么大生意啊?”
白雨信一颗心吊了起来,顾不上酸痛的双腿,大步大步地往回跑。
白府近在眼前,白雨信振奋不已,一阵狂奔。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