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蹭大半个月的僧袍终于做好了。
春姬将它晾挂在光线明亮的窗边,摇着团扇欣赏。佛门子弟衣着朴素,不能点缀过多繁饰,因此春姬只在这套月白色僧袍的袖口绣了一圈银线暗纹,其他地方都未做添缀。
玄净双手环胸倚在门框上,看了两眼,无奈地评价:样式虽好,但不耐脏啊。
你小心着些不就好了。春姬腮帮一鼓,有些不高兴。经她之手做出来的衣服,谁不是千恩万谢地穿在身上,也就是他,漂亮话不给,偏偏还要提意见。
就算再小心,打坐时往蒲团上一盘,衣摆怕是就要留印子。僧人不解风情,继续气人。
春姬定定看他两眼,突然就笑了。
玄净被笑得毛毛的,后知后觉发现了不对:我......说错话了?
不,你所言极是,全是我思虑不周。她收起僧袍,团了两下扔在桌上,那就算了,待会我改成发带给小三小四用。
玄净顿住:小三小四是谁?
春姬斜眼看他,随口答道:我府里的小死士呀。年方二八,貌如冠玉,讨人喜欢得很。
嘶玄净倒吸一口凉气,快步上前夺过了美人将要碰着的剪刀,别别别,好不容易做出来的衣衫,穿是肯定要穿的。
不必勉强。春姬娟媚轻蹙,Yin阳怪气。
不勉强,荣幸之至。玄净凑过去给她捏肩,想了想又道,今日我有空,下午带你去城中逛逛吧?
停顿片刻又作补充:但是得偷偷出去。
这话直接让人回想起了先前老医僧的桩桩控诉,春姬鄙视他:大凉寺怎么出了你这么个祸害。
玄净哈哈一笑:去吗?去吗?有大碗茶,还有红糖糕哟。
*
待到下午,趁着寺里大多数人正在佛殿念经的时候,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沿着林子后方的偏僻小道偷偷溜下了山。
春姬自知容颜易惹祸,出来时专门戴了面纱。而玄净似乎也经历过相似的烦恼,头顶的斗笠压得很低,从对面看上去,只能瞧见刀削般Jing致的下巴。
林野间的空气和寺里不大一样,涩涩的泥土味夹杂在清甜的草木香中,让人有种放开奔跑的冲动。春姬提着裙摆,另一只手被玄净牵着,恍惚间生出了一种正在私奔的错觉。
玄净
嗯?
我心悦于你。
他险些一个踉跄,站住脚后凶巴巴地捏她耳垂:突然说这个干嘛,想看我出丑?
春姬娇笑着躲开,快步跑到前头:已经出丑啦,丢人!
看你坏的。玄净给她气笑了。
临近大凉寺的边城还算繁华,虽然和王都没法比,但是沿街行走的路人都挺光鲜。遮头蒙面的两人行走在其中,看上去毫不起眼。
路过街东头的时候,玄净止住脚步,拉着春姬拐进一家糖水铺。进门他就将斗笠摘了,朗声朝里面喊:宋老板,今天还有杏仁豆腐吗?
话音刚落,内厨的门帘从里面被掀开,迎面走出来一位厨娘打扮的二八佳人。
玄净师傅来啦,杏仁豆腐还有,我这就去给你弄!小姑娘说话时直直盯着僧人,两眼冒光,让春姬不由联想到了看见肥鸡的黄鼠狼。
你是这里的常客?她问得温温柔柔,桌子下面可劲扭人大腿rou。
玄净笑得艰难又扭曲:是啊,宋老板似乎不在,这位是他的女儿,姓名我倒是不知。
言下之意,自己跟她不熟!
小姑娘会错了他的意,答得极其殷勤:玄净师傅,我叫翠菊,每月中旬都去大凉寺烧香拜佛呐!你叫我小翠便好。
春姬要气死了,冷哼一声扭开头,闹得场面有些僵。
翠菊终于注意到了玄净旁边的同伴,她看了眼面前这个明显脾气不好,眉眼却极其出彩的遮面美人,心头一紧,不禁生出几分狐疑。
她问:这位姑娘是?
她是寺中清修的女客,得了空正好下山来散散心。玄净答得自然。
闻言,翠菊放松下来,再看那脾气不好的女客便没了警惕。她柔声让两人稍等片刻,然后眉目含春地走回了厨房。
女客,呵!春姬冷笑,你怎么不告诉她,我是你姘头呀!
玄净想都不想地回道:这话哪能往外传。我还能逢人就说我破戒了?做人是该光明磊落,但也不能磊落成这样。
春姬:歪理真多。和你厮混久了,我真怕自己也变得不要脸。
你瞧你,当初的那些个温柔小意啊,如今是一点没影儿了。玄净摇头感叹,临了还假装抹了两把眼泪。
春姬翻了个白眼,嫌弃地将脸别到一边。
很快,里头的门帘再次掀开,翠菊端着两碟莹白透亮的杏仁豆腐走过来,笑着跟春姬介绍:姑娘,我们这的杏仁豆腐是招牌菜,人人吃了都说好。您快尝尝,保证吃一口心情就好了,不够我再给您添。
春姬拒绝不了善意的邀请,她别扭地道了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