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前一后路过主楼,路过大厅,没入幽深的树林,直到周遭满是窸窸窣窣的灌丛晃动声才停止。
安德烈本能去捕捉在繁茂树丛中活动的动物,出手前夕手腕被滚烫粗粝的手掌握了个正着。
手心塞进一支试管,试管被人类的温度捂得暖热,好似刚离开血管一般新鲜。
“知道你会饿。从劳lun斯那里搜刮来得东西,应该安全。”
“应该?”安德烈拔开木塞,将血ye尽数倒进喉口。
莱恩斯被呛了一句,没有回话,打扰血族进食是不明智的选择,况且他的确不能保证那支神血的安全性。
“你究竟和劳lun斯说了些什么?”莱恩斯问。
“没什么,他什么都不肯说。”安德烈动作不着痕迹地停顿了一瞬,如果不仔细留意,根本发现不了,“只是说了这次收拢黑市的行动是德里克要求的,其余信息劳lun斯也不知情。”
“德里克和你究竟什么关系。”
“我和你说得很明白了,我对他进行过初拥,仅此而已。我们至少有几百年没见过了,我和他不熟。”安德烈扔掉试管,舌头舔过獠牙,上面残存的血ye的味道让他有些留恋。
莱恩斯皱眉:“也就是说至此为止,我们除了一个名字没有任何其他的信息。”
“可以这么说。血猎对血族的了解很有限,除了几个亲王和少数长老以外,大多数的血族你们都没有接触。要根据一个名字去追查几乎没有可能。”
“但是你知道,血族对气味敏感异常,他是你的直系后代,你能轻易找到……”
“我不会再插手血族的事情,这是我们的契约之一。”安德烈有些心不在焉,几乎是不耐烦的打断了莱恩斯的话。
“我要和你说件不太开心的事,探长先生。”安德烈的喉结上下滚动,似是蠢蠢欲动的鲨鱼,“我饿了。”
莱恩斯看了眼被扔在地上的试管:“你刚喝掉一支神血。”
“血族的欲望是不能积压和克制的。”安德烈紧盯着莱恩斯,“你明白我说的饿是什么意思。”
血族对血ye不仅仅是一种基于存活的依赖。就如同这世上有贵族愿意为了食用至臻美味而活剥动物一样,血族对血ye的需求本质是对欲望的本能追寻。
鲜血于吸血鬼来说就是没有毒性的da///麻,上瘾而不可戒。
莱恩斯站在原地,和不再带着惯常笑容的安德烈对视许久,突兀地走上前搭上了安德烈的脖子。
人类皮肤的温度对血族来说是潺潺的温泉水,人类身上的气息会让血族感到舒适,诱惑,和美味。
可如果这种曼妙的滋味是在颈动脉处出现,那感觉就完全不同。
脖颈是所有生物的命脉,安德烈记忆中觊觎他脖颈的人,多半处于贪婪,还有一部分处于愤怒。而这些人或血族的目的无一不是杀死他。
贴在颈侧的手掌没有任何弯曲的预兆,手指温和地贴合脖颈的弧度,指骨与手掌连接处的茧子厚实而粗糙,像久经风霜的石头。
威胁与欲望同在,让安德烈怔愣了片刻,忘了拍开逾越的手。
莱恩斯触摸过很多血族的皮肤。有的是在搏斗时,有的是在审讯时。
他熟悉一只吸血鬼虚弱时的状态。血族的温度冰凉,却也依旧有限度。他们在虚弱时会失去体温的平衡,当有意识时会变得更加冷一些,失去意识时,血族的身体就像可以透过所有光线的玻璃,是一具随周围温度而变化的“尸体”。
安德烈的体温低得有些异常。比这片终年被树木遮盖的森林还要凉很多。即使有衣服裹覆盖,也没有让这片皮肤温热太多。
莱恩斯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被快速地汲取,血rou传来轻微的麻木感。
“啪!”
安德烈终于回神,拍开在他脖颈停留太久的手掌。
“怎么回事?”莱恩斯揉着手腕,安德烈拍开他的力度并不大,但那一下同时让发麻的皮rou颤动,酸麻感瞬间爬上莱恩斯右边的胳膊。
安德烈盯着他,拒绝做出答复。
幻术和解阵都是耗费体力的事情,安德烈可以忽略轻微的不满足感,却无法禁止欲望的生长。长眠不仅阻止了体力耗费,也阻止了他对血ye的欲望。
思考是件危险的事,只要他们活着,就永远逃脱不开大脑传来的信号。食物,劳动力,金钱,追逐是人类的本能。吸血鬼也不例外。
安德烈善于调节自己的欲望。他明白忍耐是有界线的,一旦忍耐的界线被冲破,欲望就会如春笋般冒头,迅速爬满整个山坡,而后一发不可收拾。
这种事安德烈当然不会告诉莱恩斯。但作为一个对血族了解甚深的猎人,莱恩斯大致能猜到安德烈处于什么状态之中。
“继续我们的合作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允许我杀人……”安德烈刻意拖长最后两个字,在看到猎人骤然严肃的脸色后,满意地说,“要么,就让我安心躺回棺材去。”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