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京宸笑得真挚,眼里沾着渝棠许久未见过的光。
“穆……先生?”
“今天你跑得太快,我都来不及给你。”
穆京宸说着便牵起渝棠的手,朝他手掌心里放下了一串还带着丝丝水汽凉意的玛瑙。
渝棠这才看清楚,穆少爷没有穿外套,裤腿也揽得老高,腰上能看见深深浅浅的水渍,脚腕上还残留着斑斑泥污。
他是自己下湖亲手把这手串给捞了起来……?
“你妹妹说这手串贵重,我收下不合适……”
渝棠想要拒绝,穆京宸却直接帮他把玛瑙串上了手腕,
“有什么不合适的,除了你,这棠花玛瑙戴在谁手上都是浪费。还有周雨卉说的胡话你别放在心上,我已经罚她去院子里蹲马步了,她这张嘴不知道和什么人学得那样坏。”
“女孩子也要被罚蹲马步?”
“在我们家犯错了就是如此,不论男女老少。”
穆京宸笑道,“我爹一把年纪了还经常被我妈赶出去站着呢。”
渝棠难得被他逗得露出笑意,他轻轻抚上那朵时隔十几年再次回到自己腕上的红玉翡翠,眼底沉淀着看不出是欢欣还是狡黠的浮光。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在为穆京宸的偏袒所动容,还是在考量,比起周雨卉穆京宸是不是更方便让他接近穆家那个害死了他全家的人。
“如果你觉得罚得不够,我再让人看着她抄几遍我娘经常念的道德经。”
穆京宸见渝棠似乎兴致不高,便抬手拨了拨他的头发,“我猜你心情肯定不好,所以给你带了一把糖来。”
一阵窸窸窣窣后,裹着果香味的糖果被塞入渝棠手心,还有一颗则被剥开来递在他唇边。
“罚太重了你妹妹只会更加记恨我,”
眨眼间的功夫渝棠似乎在心里做了某种决定,他轻轻张口含下穆京宸递来的那颗糖,和穆京宸对视了一眼后又悄无声息地挪开了目光。
比手里这十来颗糖果加在一起还要甜的穆京宸实在是太过炽热耀眼。
“你……冷不冷呀?”
渝棠别开视线,得了他这一句关心的穆京宸差点没忍住又给他剥几颗糖吃,也不顾双腿上被寒风吹得遍是鸡皮疙瘩,笑得像是三月的一阵甜风,
“不冷。特别是看见你笑起来之后,一点都不冷。”
“可是你还光着脚……”
“你帮我刷干净的靴子舍不得穿进湖。”
“你这样肯定会感冒的。”
渝棠说着还帮穆京宸扣上了两颗衬衫扣子,他照顾渝眠照顾习惯了,哪里见得了穆京宸这样不要命的折腾。
想来穆京宸应该是跳进湖里捞起手链后连衣服鞋子都没来得及穿换便跑来找他了。
“要是因为这点儿事就感冒,我早就死在山上了。”
穆京宸顿了顿,又道,
“如果你愿意喊我穆京宸而不是穆先生的话,我肯定会觉得更暖和。”
“一个称呼而已,你……”
“大哥——!”
甄晦粗犷的声音在小巷子里疯狂地回荡,吵得好几户人家都踹开窗户一顿唾骂,
“大哥啊!你怎么跑那么快啊!至少穿上鞋子吧!哎呀大嫂,你没生大哥气了吧?”
甄晦一个立正止步在他们二人面前,滑稽中带着几分端庄,端庄中又带着些许随意。
“我不是你大嫂。”
渝棠抗拒的声音和他这个大喇叭比起来显得格外单薄。
“一个称呼而已。”
穆京宸笑着戳了戳渝棠的胳膊肘,“不用那么在意。”
“……”
渝棠有时候真怀疑穆京宸的温柔良善都是装出来的,这只摇着尾巴的长毛大白狗说不定褪去伪装后其实是一匹瞳色幽深的大灰狼。
甄晦招呼着给穆京宸穿上鞋子和外套后十分懂事儿地向后倒退了足足十步,满脸慈爱笑容地看着渝棠。
“糖吃完了?”
穆京宸自然而然地忽略掉甄晦,甚至往前侧了两步挡住甄晦看向渝棠的视线。
“刚刚嚼碎、”
渝棠卡了一下,一时不知道是该咽还是不该咽,直到他看见穆京宸心情愉悦地又剥开了一颗。
“夜间风凉,穆先生要不然还是早点回家?”
他故意将“穆先生”三个字咬得极重,穆京宸听着却依旧舒坦,至少这下这句“先生”里还带着几分撒娇的固执,比之前的礼貌疏离不知好了多少倍。
“再陪你站一会儿。”
穆京宸无意要走,一连在军营里和那群糙汉子们闷了三四天,好不容易能和小海棠单独呆一会儿,他可舍不得就这么回家。
“又不是见不到了,你再这么耗下去明天真的得去医院。”
“至少等你把这颗糖吃完。”
“……咔嚓咔嚓。”
渝棠忍着硌牙的不适飞速嚼碎并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