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迎酒说:“鬼界和我想象得太不一样。”
“以前这里也是荒原,随便挖出一抔土,就能见到白骨。”敬闲说,“直到后来,我开始搞绿化了……”
路迎酒:“……”
他感慨道:“敬闲,你真的是个基建鬼才,鬼界捡到宝了。”
敬闲笑说:“也就鬼界的上几层风景比较好了。越往下的环境越恶劣,根本搞不了美化,全是刀山火海。”他扬手一指,“所以我经常回来上几层休息,再往那个方向走,就能看到一个度假小屋和马厩。”
“你养了马?”路迎酒问。
“嗯。”敬闲回答,“而且,有两匹你肯定记得。”
路迎酒:?
他跟着敬闲的脚步,穿过茫茫草地,等越过一片小丘陵了,天气再次放晴。
敬闲收了伞,抖落伞面晶莹的雨珠。他拉着路迎酒的手绕过最后一个小坡,小小的木屋立在一汪碧蓝的清潭旁。
木屋和古时的建筑相仿,并没有特别之处。旁边就是围起的马厩,几匹皮毛油光发亮的马正在慢条斯理地吃草。
马匹的外形与普通骏马并没有区别,除了有些生了鬼角,有些踩着幽火。它们听见脚步声,抬头见到敬闲,抖着耳朵打着响鼻,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敬闲走上前,抚过它们的皮毛。
其中有两匹马,一匹枣红色一匹纯黑色,对他的态度分外亲昵。
路迎酒也觉得它们眼熟。
仔细回想……
记忆回到百年前,他与少年行过江河湖海时,胯下骏马便是这两匹!
这一刻他心中感慨又温柔。没想到那么多年过去,等它们逝去了,敬闲还将它们好好养在了鬼界。
他走上前几步,那两匹马闻见气味,侧着脑袋用明亮的眼睛看他,很快便发出了欢鸣。
它们也还记得路迎酒!
路迎酒走几步上前,摸过它们顺滑的毛。两匹马侧过头使劲蹭他,使劲打着响鼻。
它们不懂收敛力气,蹭得路迎酒的东歪西倒的。他笑说:“好了好了,我也很想你们。”
敬闲拉开马厩的门,它们俩就昂首走出,膘肥体壮,一身皮毛在光下发亮。
敬闲抚着它们的脖颈,同样眉梢带笑,和路迎酒说:“等你身上伤好了,我们去赛马吧——就像是以前一样。”
过去,他们不知多喜欢漫山遍野地跑马。
输赢对半开,都是棋逢对手。仔细想来,人生中最难得的就是这种畅快淋漓的潇洒。
路迎酒不在的这些年,敬闲喝酒,时时想起。
路迎酒却笑道:“不必等那么久。”
说完他飞身而起,轻轻松松就乘上黑马,抓住那乌黑如墨的鬃毛,一拍马身:“驾!”
黑马长嘶一声,扬蹄电光幻影般冲了出去!
敬闲一愣,同样翻身上马,枣红骏马不甘示弱,紧追不舍。
远处又是一望无尽的草原,漫无边际。两匹马一前一后地狂奔,肌rou线条漂亮得宛若刻刀凿出,乌云般的鬃毛飘逸,蹄下踏碎狂风。
阳光灿烂,不过几息过去,又是一声雷鸣。
他们一头撞进了细密的太阳雨中,雨丝洋洋洒洒,浸润了林木,浸润了野草,浸润了漫山遍野、狂野生长的自由。迎面的风吹起衣袖,玄衣与白袍翻滚如云。
心中快意、潇洒与豪放交织。
梦回百年之前,也是这样大好的山河。
飞跃过清澈透亮的溪水,敬闲一拍马脖子,枣红马嘶鸣一声,肌rou寸寸绷紧,竟然又是提速了几分!
距离拉近,它逐渐追上黑马的步伐,很快与黑马只差了小半个身位。敬闲和路迎酒几乎是肩并着肩。
前头开阔,路迎酒一甩缰绳侧头看去,正正好好与敬闲对视。
两人的眸色一个浅棕如琥珀,一个乌黑似长夜,此时都映着明亮的天光,都带着灿烂的笑意,哪怕是世界最瑰丽的宝石也要逊色。
随后黑马再次加速,将敬闲甩在身后。
这两匹马本就是日行千里的好马,来到鬼界后,就更是不知疲惫。
就这样纵马狂奔了不知多久。
一直奔跑至黄昏,路迎酒才勒马,逐渐慢下脚步。
这是一个小小的山坡。
夕阳正往地平线坠落。
枣红马站定在他身边,敬闲率先跳下马,冲马背上的路迎酒伸出手,笑道:“你赢了。”
路迎酒鬓角带了薄汗,被他牵着下马,然后被拥了个满怀。
敬闲用力抱着他,直接抱起他转了几圈,然后亲上去。
鬼怪不用呼吸,但路迎酒还在微喘呢,哪里挨得住这阵仗?很快就亲得受不了了,勉强推开敬闲,有些狼狈地笑道:“别亲了别亲了,再亲我就喘不过来了。”
敬闲这才作罢。
两人坐在草坡上,慢悠悠地谈天。骏马埋头吃草,时不时耳鬓厮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