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青面獠牙,带着淋漓的鲜血,周身或是烈焰或是寒霜,就好像百鬼夜行之时的可怖景象。
不但是空中,地面也是源源不断地涌出猩红,涌出厉鬼。
它们不带半点犹豫,听从鬼王的号令,与侍从们迅速缠斗在一起。
断肢乱飞,鲜血横流!
非人类之间的搏杀总是要残忍百倍的。一时之间,皮rou的撕扯声、鬼怪的尖叫声和rou体沉闷的对撞声传来,不过短短十几秒过去,整个高速公路的路边都和血洗一样,入目只有大片的猩红,碎rou浮浮沉沉。
小鬼们扯下侍从的头颅,贪婪地吸吮脑浆,紧接着,被另一个侍从持着神武拦腰斩断,肚破肠流。还未等这侍从抖落刀上的血ye,下一秒,鬼马扬蹄,踢碎了它的脊柱。
生死皆在一瞬间。
围栏被击碎了,路面大块大块地坠向地面,边缘更是由鲜血淌出的瀑布。
一切宛若炼狱。
暴雨之中视野模糊,它们野兽般厮杀,吞食败者,狂饮鲜血。
路迎酒见过太多大场面了,但如此惨状,就连他也鲜少见到。
敬闲一直紧紧拥着他。
在这个视角,路迎酒看不到敬闲的表情,只觉得他心中的愤怒灼热好似岩浆。
敬闲鬼化得厉害,双眸猩红,体温冰寒,搂住他的那只手有着尖锐指甲,此时此刻却小心收敛着,生怕伤到他。
天边的眼睛转动着。
路迎酒被敬闲拦着,它找不到目标,便只是冰冷地转动,盯着公路上的那场屠杀。
也不知多久过后,厉鬼与侍从的尸体铺满道路。
最后一个侍从倒下了,它的身躯晃了晃,手中的巨斧铿锵落地,溅起rou块与血。
一切归于寂静。
眼睛再次转动了一圈,眸中万花筒般的符文转动。
它最后盯着敬闲。
敬闲面无表情地回望它。
在这巨大的眸子前,不论人还是鬼都无比渺小,那种尤然心生的压迫感,几乎能逼得人直接跪下。它就这样死死盯着敬闲,似乎要将他的面容记下。
敬闲轻蔑一笑,眉梢满是讽刺与挑衅。
【有本事就来啊。】他说。
那眼睛又转了一圈,轻轻合眼。
天边只有Yin云和闪电了。
路迎酒眼前一晃。
再回过神来,他首先感受到的,是空调呼呼吹在面庞的凉意,然后他听见姚苟不成调的哼唱声。
公路上干干净净,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姚苟摇头晃脑地唱道,“芬芳美丽满枝桠又香又白人人夸,让我来将你摘下,送给别人家~~”
“诶!”他又回头问,“路迎酒啊,你记不记得,以前我们大院里还有个音乐老师。她挺漂亮的,我可爱听她唱歌了!唉你俩……”
他的话头打住了。
后座上,敬闲和路迎酒紧紧抱在一起,难舍难分。
姚苟一个激灵,赶快目视前方:“啊没事!我开车!我继续开车啊!”
路迎酒:“……”
他从敬闲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再看向天边,Yin雨依旧是Yin雨,翳云依旧是翳云,苍穹灰蒙蒙,再没有半点异常。
敬闲低声说:“它已经走了。”
“它什么时候会再回来?”路迎酒问。
敬闲轻轻摇了摇头。
“我是因为什么被诅咒的?”路迎酒又问。
敬闲依旧是摇头,又说:“你继续睡吧,快到地方了,再休息一下。”他揉了揉路迎酒的脑袋,手下黑发的触感很柔软,“别怕,有我在呢。”
路迎酒实际上并没有怕。
充其量是个惊疑交加,绝非恐惧。
经历了这么一出惊险的交手,他已经明白了,自己身上的诅咒和楚千句一样,都是来自于天道。
要是其他人遇到这情况,恐怕心中是浓郁的无力感。那是根本无法抗衡的力量,肯定是死局了。
但是……
路迎酒从来不是个怕死的人。
平时,他便抱着“我能多活一天就是赚到一天”的心态,危险的委托样样不落,永远奔波在驱鬼的最前线。毕竟他能活过童年,真的是奇迹了。
现在也是如此。
早在第一次碰到【时辰到了】这件事情,他便明白,这肯定又是一件他无法掌控的事情。
所以哪怕是真的意识到,是天道降下的诅咒,他也没有太过惊讶。
相反,他心中有一种豁然开朗感,像是终于窥见了谜题的一部分,时隔许久,浓雾终于散开些许。
唯一令他忧心的,是说了会保证他安全的敬闲。
人与鬼都无法与天道抗衡。
他越发确定,敬闲会以他不愿看到的方式,破除他的死劫……
尽管忧虑还在,路迎酒依旧很快定下心来。